葉如卿的衣裳沒有弄髒,她給小弟做了飯,燒了炭火,可那衣裳就如她勤快的睡覺一樣,躲過了塵煙,讓葉如卿仍然閃閃發光。
甚至燒了炭火弄髒了的臉頰,都讓葉如卿我見猶憐。
要麼說還是有錢人家養人呢。
葉祖揚看着,隻覺得滿心的火氣。她的姐姐就可以去當陪讀,為什麼他不能。那學堂裡的先生是城中最好最有學問的了,偏偏讓葉如卿都能去聽教誨。
再看這身衣裳,男子裝扮的姐姐,葉祖揚更是不爽。
但他此刻還要仰仗着他姐姐的照顧,于是他說:“姐姐,你把這一身給換了,換回女子裝扮。”
不然看着總覺得生氣。
葉如卿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她點了點頭,将葉祖揚要吃的藥熬上去了,這才去屋内将衣裳換了下來。
她從楚家出門,帶了一身衣裳,正是胡亂塞進來的女裝。她在家中又做回了葉如春,她将剛換好的衣裳拿出去洗着,就聽得葉祖揚喚她。
葉祖揚因為姐姐的回家,多吃了一碗飯,他擡着頭,看着換了女裝的姐姐。這一身也是值錢的綢緞,怎麼姐姐去了楚家,竟然還得了女裝?
“姐姐,你這一身衣裳,是哪裡來的?你不是已經女扮男裝去當陪讀的嗎,難道是楚家看出來了?”
“沒有,是那些衣裳裡不小心混進來了一件。少爺人好,說就給我了。”葉如卿看着葉祖揚能多吃一碗飯,心裡也高興,她說着自己要去洗衣裳,這才讓葉祖揚噤了聲,不再多問。
葉家秩序井然,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因為有着葉如卿在,鍋上是有熱熱的飯,庭院中有晾曬的衣服,隻要爹娘回家了,就能喝上熱茶吃上熱菜。
葉海天回家的時候,看到屋中有這樣的變化,心中一驚。他的女兒在庭院中迎接他,笑着道:“爹,你回來了。”
“你是收到信,所以回來的是嗎?”葉海天想起來了,前些天家中亂成了一鍋粥,還是自己的夫人說讓那個在楚家的女兒回來。
他們這才想起來,自己有個女兒。
如今看來,這養女兒還是有好處的,葉海天眼眶忽然濕潤了起來,有了萬千感慨。他的女兒,竟然就這樣丢給了楚家,但是一想到女兒能換來每月的五兩銀子,他又收起了那些眼淚。
“是的,所以等小弟病好之前,我都會回來幫襯的,等到弟弟好了,我就回去。”葉如卿當然看清楚了父親眼中的變化,她本來也沒指望自己的父親能多轉圜,多愛自己一些。她垂眸,冷冷地說道。
“哦,可以啊。你娘去交工去了,一會兒回來,我先吃點飯。”
葉如卿恭敬道:“我給您盛。”
許久未見,葉如卿沒想到自己能和爹娘和諧相處,她看出來了自己的爹娘好像有些害怕她,但是也将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
葉如卿的母親笑道:“我這女兒啊,怎麼看都是好看的,從前怎麼都沒發覺呢。”
葉如卿沒有搭話,繼續等着看母親能說出什麼話來。
“果然啊,人還是要靠着身上的衣裳,如春啊,你這衣裳是隻要去了楚家就有的嗎?”
果然,葉如卿就知道他們之間,不會隻有親人之間的溫情。她搖了搖頭:“是少爺看我太可憐了,那些衣裳穿出去給他丢臉,所以才丢了幾件給我的。”
“你這是在責怪我和你爹,沒給你好的衣裳穿?”葉如卿的母親多心,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呀是我該死啊,我不能讓我的女兒能穿上這樣好的衣裳。”
“娘,”葉如卿叫住了自己的母親,“我沒有責怪過你們的意思,也知道家中艱難,我和爹說過了,等小弟好了,我就回楚家去,五兩的銀子不會斷的。”
葉如卿變了,這是葉如卿的母親發現的不同。她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半晌她才笑道:“如春,你成長了許多,也聰明了許多。有些話,我就不用和你兜圈子了,你也聽話了很多。”
是啊,能不聽話嗎,不聽話就打,不為這個家中做些事情,就愧對葉家人。有時候葉如卿也分辨不出來,自己應該是恨還應該是愛自己的家人。
她說完這些話,看到了自己的母親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她自己也跟着難過起來。
好像是她自己做錯了事情,讓娘親不高興,讓娘親失望了。
她從懷裡掏出了六兩銀子,對母親道:“這裡有些我在楚家積攢下來的銀子,我看小弟今日狀态有些好了,但是這病來得急,還是得吃些好的藥好好養着。你們自己也可以多買些衣服吃些好的。”
看到那六兩銀子,葉如卿母親的手都在顫抖,她激動興奮地接過來這銀子,将葉如卿好好地摟在自己的懷中:“好女兒啊,真是娘的好女兒。娘給你發誓,等你弟弟考中了,我就去将你帶回來,咱們不去做那陪讀,我給你找個好人家。”
葉如卿的記憶中,上一次母親抱她,還是在她十歲的時候,她發高燒,頭熱不息。那時候她要倒下了,家中便沒人做飯,她的母親抱着她,喊着我的女兒啊,你可得快快好起來。
如今葉如卿回轉過來了,她一直記得的那個擁抱,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她不能倒下,要去給家中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