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福溪驚喜地望向房門，隻見少女懶散地靠在門框上曬太陽，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打了聲哈欠，她是被輕微動靜吵醒的，醒來時還有些迷糊。

正午的光線灼熱而明亮，照在臉上暖洋洋的，少女有些沉醉于這些溫暖。

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淩亂中有序，發尾微翹，中和了少女無意間流露出的陰郁。

“官姐，欠我的靈石打算什麼時候還？”

不是她偷聽兩人談話，而是修煉之人本就耳目聰穎，而院子不大，距離房間也不遠，自然能聽到兩人的談話内容。

官福溪笑臉僵硬了一瞬，颠了颠手中的儲物袋，靈石貌似不夠，這些靈石也要交到村長手中用作取靈器的儲備。

一陣風吹過，少女的長發随風飄蕩，很快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煩悶地将擋住視線的頭發撥回腦後，但被風帶跑的頭發哪會聽話，仍舊執着地往前跑。

細軟的發絲埋在頸窩有些發癢，少女煩躁地随意抓了幾下頭發就用頭繩綁了個不高不低的馬尾。

官福溪見她的發尾有小部分發絲纏繞成死結，看不慣的她拿出木梳上前，輕柔解開頭繩，少女的頭發再次披散，顯得更淩亂了。

像一隻炸毛的獅子。

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頭發，當木齒卡到發尾打結處，官福溪打了盆清水，用沾水的木梳繼續緩慢輕柔地疏通，最後給少女挽了個簡單的垂鬟分髾髻：

将頭發分成兩股結鬟于頭頂，使其自然垂落，并束結垂于肩上。

顯得人娴靜文雅。

“完美！”官福溪滿意地打量少女，她彎着眸子整理好對方散開的衣領，順手拍了拍。

“可是，我暫時沒錢還，”官福溪耷拉着眉眼，嘴角向下彎，有氣無力地拉開儲物袋的綁繩讓少女自己看。

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裡面隻有一些破銅爛鐵等不值錢的玩意兒，極品靈石太貴重了，要不把我當給你吧，我很能吃苦的，隻要你包吃住就行。”

“行啊，”少女收下儲物袋，笑盈盈地說。

“這位姑娘，請自重，”青年掰開官福溪緊握對方的手，把自家師姐拉到身後，眼裡流露出的敵意破壞了他風輕雲淡的氣質，讓人升起些許不快。

藍眉靜靜靜地凝視着青年，在他的注視下雙手攤開，平靜地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還錢。”

即使被官福溪親自梳頭，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也沒有改變讓對方還錢的念頭。

青年向下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内心卻如在海浪中翻滾的小船，面上波瀾不驚，但内裡驚濤駭浪。

欠錢？師姐這次欠了奪少？

他猛地回頭，就看到官福溪帶着讪笑伸手五個指頭：“這個數。”

青年松了口氣，五塊上品靈石，還好還好，湊湊還能還上。

官福溪看他表情就知道對方誤會了，她遲疑地開口：“五塊極品靈石。”

青年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巨額債務仿佛一座大山，狠狠壓在他的心頭，震得他頭暈眼花，他心底的那點敵意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對富婆的敬仰。

官福溪一把接住快要暈倒的青年，隻見青年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微微喘氣，他虛弱地坐在地上，拉住師姐官福溪的手說：“師姐，這次我幫不了你了，咱們沒錢了哇。”

由于師姐太過敗家，他們賺錢的速度趕不上師姐花錢的速度，這下又背債了。

“我可以寫欠條，”轉身淚汪汪地瞅着少女，希望少女能看在自己貧窮人士的份上打個折。

藍眉靜看官福溪實在是太可憐，思考了許久，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官福溪，拍拍她身上的土，語氣溫和地說：“那就隻還四塊怎麼樣？”

官福溪生怕少女反悔，立刻眉開眼笑，動作迅速地取出紙筆，刷刷兩下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欠款金額以及還款時限-十年。

“十年之後，你來找我，我會加利息的還給你。”

至于加多少利息，藍眉靜沒問，也不需要問，沒意思。

“十年是不是有點久，我們賺錢速度很快的，用不了十年。”

青年拉扯拉扯師姐的衣袖，小聲提醒道。

官福溪拍開對方的手，面帶微笑地踩了對方一腳，隻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窘迫。

藍眉靜假裝沒注意到兩人的互動，仔細收好欠條，靜等着官福溪的下文，對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快速補充道：“我住在回春宗的栖霞峰，是林澤易長老的大弟子，時間一到，你到那裡找我就行。”

雖然是徒弟欠債師父還，但，她還是有點良心的，她打算和師弟師妹一起還，就不讓師父他老人家心髒過速了。

她在這個秘境内十年不挪窩，不是因為英雄主義，而是因為宗門任務，具體原因不明，但要守着這個秘境不動搖。

就這樣，一晃十年過去。

最近，也到了她離開的時候了，到時候秘境的守護人會換成其他師弟師妹來接手。

想到這裡，她眼中閃過一抹不舍。

青年捕捉到師姐眼底的悲傷，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組織語言，又仿佛下定決心，他拉走官福溪到院子前的梨樹下，此刻樹葉凋落，地上積攢了一小堆枯葉。

“師姐，師父讓你今日随我回去，這個秘境你以後不用再來了。”

“可是——”

“師姐，”青年緊握住她的手，仿佛在安撫内心惶恐不安的小白兔，他加重了語氣：“這裡不再需要你了，前線更需要你。”

官福溪喏喏地說不出話，眼角的淚珠如水線般掉落，她壓抑地嗚咽了幾聲，随意抹掉眼淚，通紅着雙眼，深吸幾口氣後朝老人走去：“村長，這儲物袋裡的靈石是這一年的量。”

她笑得既難看又無奈，老人從對方的眼裡讀懂了某些情緒，他沉默了許久，眼底閃過某些掙紮繼而難過的情緒浮出，最後都被他壓在心底，他臉上帶着寬慰的表情，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既然要離開了，那就等等，鄉親們有東西送給你們。”

這時候，等候在院子外的村民手拿各種食物和衣物，一蜂擁的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着話。

老人輕咳一聲，聲音洪亮有力，他推開擁上來的村民，略帶嚴肅地說：“都一個個排好隊，這麼亂像什麼樣子。”

一轉身，老人的語氣都溫和了好多：“小姑娘啊，你不要看鄉親們這麼亂，但手中可是沉甸甸的心意，就都收下吧。”

藍眉靜沒有推诿，她坦然地看向村民們，視線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仿佛要将每個人記在心底。

心中暖暖的，她眉眼彎彎，笑着接過每一個人帶來的離别禮物。

李大娘的兩條手臂長的臘肉，張大家的十枚鹹鴨蛋，王大嬸的四件衣物（兩件夏裝，兩件冬裝），何大叔剛釣的兩條大鯉魚，趙大哥宰好的一隻母雞……

藍眉靜一件一件地接過，珍重地收到儲物袋。她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來過。

“還有這點銀子，”老人翻開手帕，上面靜靜躺着幾兩碎銀子和一些銅闆，“老夫的這點心意你也收下吧。”

藍眉靜有些為難地看着他，她知道這是老人的全部身家了，她拿走，老人會有一段時間處于貧窮階段，她不拿走，老人的心意過不去。

老人見少女糾結的神色，頓時了然：“小姑娘，我有兩兒子養我，你不用擔心。”

站在老人額身後的兒子們出聲：“是啊，我們會贍養老爹的，你放心。”

少女猶豫再三，既然都這麼說了，她再不收下就是她的不是了。

藍眉靜的好心情一直延續到收到最後一位村民的禮物。

在另一邊，官福溪也受到了村民的謝禮，她淚眼汪汪，多次哽咽，站在她身旁的青年則溫柔地用手帕擦拭她的淚水，并輕聲安撫。

到最後，眼睛紅成兔子的某人拉着師弟來到少女身前，她啞着聲音說：“走吧，我們送你。”

藍眉靜報上目的地-夢魇竹林後，收獲兩雙不解的眼神，但她沒有解釋。

“上靈器，我帶你們。”

扇子大小的靈器被青年捏在指尖，一陣風吹過，扇子的體型逐漸變大到能夠容納三人的程度。

風吹起，三人的身影随風而去。

老人壓下被吹亂的鬓角，他手中緊緊攥着一個巴掌大的儲物袋，這是那個小姑娘離開時給他的，當他打開一看，裡面靜靜放置着五枚極品靈石。

眼角的淚流下來。

“爹，你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