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是一座繁華的城市,從高高的塔樓俯瞰四周,海陸相連的曠野和低窪海灣,不相兼容卻又互聯互通。
王宮宮殿群,是這座城市最顯眼的建築。
進城就能見到那搖搖墜天際的教堂銀十字建構。紅岩建築城堡,在蔚藍天空裡似是從高地拔起的火焰山,刺目耀眼。
令人一眼心悸。
男巫牽着馬,盛淵就坐在馬背上。
同樣的黑袍,寬大鬥篷裡顯露半張臉,蒙着黑色面紗上面,一雙灰色陰翳的眼睛,眼底晃動着清晰的一團紅火。
隻是眨眼閉眼,濃密纖長眼睫垂覆下去,灰色陰翳又是加重一些,那團火影消失。
城門守衛詢問了他們身份,便是來了一隊侍衛,領着他們前去王宮。
順着主街道走近王宮建築,那紅岩建築城堡的顔色就似是淡了許多,鍍金的雕塑石像倒是吸引眼球。
國王雕塑立在廣場最中心,一手執跨腰間佩劍,身後披風波浪般起伏,異常生動。一側身體倚靠着一頭揚蹄奔鹿,巨大的犄角似利劍,直指天空,睥睨天地的氣勢。
盛淵看着這雕塑,總感覺這雕塑石像的國王和一頭奔鹿,組合莫名不搭。
成為七大國領袖的喬伊家族,所倚仗的聞名于世的可不是長滿犄角的公鹿。
「喬伊家族這麼落魄,看來這國王當得也不怎麼樣,連流寇山賊都是擺不平,到現在也抓不到人,還找不到尼諾伯爵的影子,大活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沒一個認識的。」
盛淵郁郁寡歡,牢騷抱怨也沒得到系統的回應。這些天系統太安靜了,他都感覺系統不在身邊,像是那次他直接和系統失聯了的情況。
呼喚幾聲無果,身邊的男巫又是拽他袖子往前走。
盛淵跺了跺不合腳的鞋子後跟,在男巫伸手表示可以抱他時,盛淵惡寒推開,大步朝着護城河的石闆橋走去。
在翼龍主上面前惡劣又蠻橫的男巫,在外人眼裡就是十分神秘莫測,集市街道的行人見到一身黑袍打扮的二人,都是避讓開。
盛淵自己悶頭往前走,按照男巫對翼龍主上的要求,巡視這帝都城,一草一木都不要放過。
“人類聚集的城市氣味混雜,難聞到想吐。”
男巫的側臉籠罩在樹蔭裡,金屬面具下一雙狹長眼眸俯瞰橋下奔流不息的内河,低啞聲音裡明白展示厭惡之情。
厭惡話語并沒有得到回應,男巫回頭,見到走到橋下面的身影。
攤位擺放了十來桶酒,來往過客都可以品鑒,酒液四溢。
盛淵揪着寬大袖口,接手攤主遞來的酒杯。
清冽甘甜的酒液順着喉管往腹中滑,口感綿密柔滑,滋味回甘微辣。
經過精細過濾和密封發酵的酒,确實比外面的好喝。淺淺嘗了一口之後,盛淵直接一杯飲盡。
豪爽勁引來周圍酒客的大聲贊賞,“再來!再來!”“多喝點美麗的女士,這是帝都最有名的石榴酒,包管喝了還想再要!”
這裡人真多,街道兩側都是攤位,還有牽着馬和驢子的商販,不同服飾的異地人,以及原住民熱烈叫着喊着。
盛淵眼前人影攢動,身上裹着的黑袍子都是密不透風,他推了一把旁邊挨挨擠擠的人,手臂就是被拽住。
一個醉醺醺的絡腮胡男人拽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說要去喝酒,旁邊還有幾個仆從也是推搡。
盛淵擰眉,空出來的左手抓起攤位前的酒桶,照着拽他右手臂的男人掄了過去。
一個成年男子需要兩手合抱才能舉起來的酒桶,被一個看起來身形纖長的瘦弱女人掄起來,令人咋舌。
酒桶一下掄到醉醺醺男人的臉上,甩出來的力道又是直直撞開周圍擠擠攘攘的人群。
“天哪!”人群裡發出幾聲驚呼,紛紛避讓開。
水桶承受不住重壓直接爆裂,倒在地上的男人渾身浸透酒液,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看完全程的男巫下橋走到人群裡,拉住了愣在原地的人。
“主上。”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在男巫面前表現得那麼弱,貿然一出手就是直接連人帶桶甩飛出去,盛淵站在原地,還有些不敢置信。
“我隻是用了一點力,他就倒起不起了。”
盛淵解釋了一句,語氣裡毫不遮掩嫌惡。
男巫牽起他的手,拿着巾帕擦着他手心裡的酒液,從善如流附和,“惹了主上不開心,他該死。”
沒想到他會順着自己的話,盛淵罵人的話都是一噎。
這惡龍确實狠,一言不發就殺人,眼睛都不眨。
盛淵心中發問,之前的翼龍主上怎麼受得了,這兇狠惡龍十分威脅地位,應該直接弄死才對。
護城河巡邏隊很快就循聲而來,剛才還擠擠攘攘的人群呼啦一下散開,躺在中間抽搐的醉鬼男人,還有站在中間一身黑袍的男巫就是一覽無餘。
弗雷德一身盔甲腰間佩劍,冷肅面孔,踏步走來,“不許任何人在城中鬧事。”
侍衛隊圍住了衆人指認的鬧事者,醉倒的男人臉上被砸出來很重的傷,幾乎半邊臉都是血和沙土,被人扶起來,嘔吐出血水,參雜着碎牙。
仆從跪在地上哀嚎他們老爺快不行了,需要叫醫師。
禦前侍衛長弗雷德派人去叫醫師,仆從們又是哭喊,指着包圍圈裡兩個黑袍人,叫嚷“那個邪惡狠毒的女巫想要殺了我們老爺!”“不能放過她!”“他們是一起的””殺人犯!”
弗雷德認出那是一名巫師,也隻有這類遊離世外的人才會作得這樣怪異扮相,他并沒有過多關注,隻是例行公事,派人帶走審問。
帶走就不管他的事了,但此時一道聲音響起,“這還沒死人呢,就喊殺人了,我要是一把火燒了這帝都,你們不得叫我惡魔了。”
弗雷德腳步一頓,循聲望去,卻是透過男巫肩膀,望見黑面紗遮掩的臉,一對灰色眼眸,在日光下有些陰蒙蒙。
這是在七大國第一城帝都,沒有人敢如此狂妄說出放火燒城這種話,這是對王室的挑釁。
不用弗雷德開口,帝都的侍衛隊已經将最前面的男巫團團圍住。
“将這名男巫帶去審理,同夥單獨關押。”
出言誣陷的盛淵看到男巫被幾個侍衛圍住,毫不猶豫地就是任由另外侍衛離開。
被羁押什麼的都不重要,最主要是離開這個作惡多端殺人不眨眼的惡龍。
前往王宮的路上,盛淵就是在想,這次一定要找一個認識他的人。
尼諾伯爵失蹤被脅迫,按照律法,男巫最起碼關在地牢裡一段時間,總算不用受窩囊氣了。
盛淵一面想,一面跟着前面的侍衛隊,不合适的鞋子都不覺得硌腳了,腳下輕快。
侍衛隊将他領到了一座小型宮殿前,盛淵聽他們談論“地牢”時,腦子差點沒轉過彎來。
“把人關在這裡,等待提審。”
一路上都是對他這位女性有禮的侍衛拿出來一副鐐铐,又是詢問一旁的侍衛長,“以什麼罪名扣押?”
弗雷德瞥了一眼站在旁邊一雙茫然灰色眼眸的黑袍女子,冷淡說了一個詞。
“殺人。”
地牢設在城堡深入地下臨近下水彎的地方,陰暗潮濕,蚊蟲鼠蛇在陰暗洞穴裡紮堆。打開地牢,鐵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響,在寂靜幽深的黑暗地下回蕩,混雜着濃烈的難聞氣息。
侍衛将人押解到地牢,打開門口,跟他們來的女人就是停下了腳步。
“在這裡麼?”
“你需要待在這裡,等候審理。”
黑袍女人纖長白皙的手指揪着黑色衣袍,扭過臉來,面上的黑紗都是遮不住精緻漂亮的眉眼。
“可以換一個地方嗎…這裡很黑。”
侍衛對這名美麗柔弱的高挑女人很有好感,他們不相信衆人所言,這女人舉起酒桶打傷比她高壯男人的言論,他們隻看到這女人柔弱到走路都是一陂一陂,乖順跟着他們來。
美麗的眼睛哀求地望來,令他們不覺動搖。
“隊長命令不能違抗。”有個侍衛還在這麼說,美麗女人就是揭下面紗來,露出一張令他們目眩神迷的美麗面龐。
侍衛們神情一滞。
咔哒——
鐐铐掉落至地上。
盛淵揉着手腕淺淺的紅痕,看一眼那邊手持長劍的侍衛。他們商量帶他去其他地方躲一躲,等隊長來了再是提前帶他回來。
盛淵摸了摸臉,心道剛蛻皮,這臉是太嫩了,連他一個大男人長了喉結都看不到。
都是一群瞎眼貨。
“你不能随便亂跑,我們帶你去安全地方,你可以呆一段時間,等我們去接你。”
侍衛們擁在他周圍,離開了地牢,回到了熱鬧的街道,在城裡七拐八繞進了一條小巷裡面。
在别人眼裡成了女人,盛淵一路都是順從跟着。進門之前,有個腼腆的侍衛握住他的手腕,給他戴上了一條銀質護腕。
在盛淵疑惑看來時,腼腆侍衛嚴肅認真地說,“這是帝都侍衛家屬的象征,如果有人找你麻煩,給他們看這個,他們就知道你有男人了…”
說到最後聲音都低了,腼腆侍衛很害羞地沖他笑。盛淵從旁人豔羨的目光中猜到,這是一個很好的保護符,隻此一個。
黑面紗上方,迷人眼睛彎了彎。侍衛在他們所認定的美麗女人輕緩嗓音道出的感謝中,依依不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