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這漫無邊際的想，額前就貼上一點溫涼的東西。

翼龍主上給他戴上了一物件，從額前到腦後纏了一圈，盛淵擡手去摸，感覺額頭上似是顆寶石，打磨細緻觸手圓滑，潤得好似水一樣。

翼龍主上傾身退後，看他這副模樣，明顯是滿意的，盛淵能從他撫摸這副身體的發絲到臉頰的輕柔裡，感受到他心情很不錯。

“真漂亮。”他表達稱贊，唇邊還抿了一下。

聲音語氣，态度比之前溫和得不像話，叫盛淵禁不住猜想，翼龍主上是不是過于自戀了。

鑒于翼龍主上心情頗佳，盛淵鬥膽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他想找回随着他一同落于這世界的小夥伴，如果沒有他，隻有他一人恐怕很難離開。

翼龍主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盛淵直覺摸不清這神通廣大的翼龍主上的心思，心裡惴惴的，等待對方開口的間隙，不覺握緊了手邊的黃金匕首。

“可以。”

盛淵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見下一句，“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盛淵有些急切，他是許久沒有系統的消息了，隻覺得自己處境真的窘迫。

“不難，”翼龍主上撩了一下他耳朵後面的一股小束發，聲音輕輕的，“隻要你斬斷那些莫名招惹的情緣，做什麼都好商量。”

“……”

盛淵覺得是自己半個腦袋被削掉了，不然他怎麼會聽到這麼恐怖的話。

盛淵語氣艱澀，“主上大人，我有點不明白什麼意思。”

“殺幾個人罷了。”翼龍主上雲淡風輕，聽在盛淵耳朵裡，卻聲若驚雷。

“那些糾纏不清的麻煩該解決了。”

盛淵低頭，都要看不到自己的驚恐值和羞恥度在哪裡跌破了，隻能戰戰兢兢，順着這位翼龍主上的話應下。

“不用覺得羞愧，你現在的樣貌就是吸引多少人我都不足為奇。”

翼龍主上擡起他的臉，對上盛淵愣愣的目光，指腹揉弄他的唇角，“從外來角度看，這張自然的鬼斧神工都無法媲美的美麗臉龐，笑一笑我都覺得喜歡，更别說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家夥了。”

震驚已經無法表達盛淵此時的心境，他隻想以頭搶地，被驗證過隐秘猜測的驚恐，這喜歡自己的變态簡直叫人手腳發軟。

翼龍主上到底沒有如他想的那樣變态，摸了他的臉蛋就松開了手。

盛淵是在驚悸中渡過了後半夜。

…

…

越往東走，山嶺幽深而寂靜，當穿過沼澤荒地，到達國王大路最近的村鎮驿館，落日已經低懸波濤海岸線後。

靠近中大陸與東大陸境分界線，暮色降臨，海岸邊已經栓滿了馬匹，車闆上運送下來堆砌幾大車廂的箱子。

“金獅”旗幟在飄揚，在這靠海荒涼之地，格外顯眼。

盛淵見到那晃眼的旗幟，就多瞧了一眼，旁邊伴随左右的翼龍主上就是說話了，“普雷斯頓家善商，據說從不用其他錢币貿易，從來隻用黃金，恐怕這一車都是吧。”

聲音不大不小，處于剛成年的男孩音洪亮又有點頑皮，像是玩笑話，卻是被多少有心之人聽去。

盛淵聽出翼龍主上話外之音，說拉了幾車黃金，這不就是引着人去搶嗎？

如此誇張還不實的話，盛淵以為該是有人不會信，卻不想到底還是有那樣一挑就撲上去的一群家夥。

盛淵還在驿館的大廳裡吃晚餐，周圍人忽然就默契地開始了拔劍掄斧子互相劈砍的混亂大戰。

他們應該是短暫聯盟，集中性專挑運送押運黃金車的侍衛下手，因為各有各的心思，所以都不想讓給别人優惠，那些侍衛被殺光，形成的沖鋒部隊就開始對内撕咬。

普雷斯頓家族的商号封條撕下來，撞散了木箱子，砸在地上裂開外層，露出裡面成堆的金黃色麥粒。

厮殺以及喧鬧一瞬間終止，刀劍刺入□□的悶墩聲停歇，隻餘那些緊張急促的質問。

“怎麼不是黃金？你們不是說是黃金！”

盛淵推翻了那些箱子，将事實暴露與衆人眼底，轉瞬又是成為衆人焦點。那些憤怒的目光望來時，盛淵想到了山群裡被激怒的野熊，失去理智眼睛都是紅了。

坐在靠窗角落的翼龍主上還是那副青澀男孩模樣，隻是擡頭看盛淵，看他沖過去制止了這場惡戰，用一把火逼退了那些為錢不顧一切沖上來的瘋子們。

那幾個還餘有一口氣的侍衛們發送了求助信号，簇簇燃燒的明煙彈升空，炸開炫亮的光芒。

因為一個惡意揣測而招緻的流血傷亡，這裡不宜久留。

盛淵已經舍棄了那些随從們，不僅是人手太多行進速度慢，他也不需要這種時時刻刻尊卑有别的照顧。

翼龍主上對此不置可否，他不介意人多還是人少，這對他無所謂。

他确實是無所謂，盛淵想，因為在他這個主上眼裡，那些人類都是不值一提的，死就死了。那句玩笑話緻使許多人死掉，對他完全不會有任何影響。

翼龍主上牽了一匹馬，要捎帶他上來，盛淵看到那些普雷斯頓家族的侍衛們捂着流血傷口的慘烈樣子，他們望來的目光裡警惕又怨憤，盛淵停下腳步，扔掉手裡的藥包，轉身走開了。

“你喜歡普雷斯頓家族嗎？”

盛淵直接給他說，“不是。”

“為什麼？”翼龍主上扶着他上馬鞍，系緊了他腿彎用于暗襲的短劍，直言不諱。

“按照你所言，你要完成任務後，借用我的身體後離開。那我猜想，你有這樣的思想裡，所擁有的世界觀裡，這應該不是屬于你的世界，你不會留戀，這個世界的死活與你有什麼關系呢？”

突如其來的揭露，盛淵震驚失語，剛才的事還沒有發火，就被緻命一擊戳中軟肋的啞口無言。

他第一次感到翼龍主上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翼龍主上已經察覺到他話裡的漏洞，還明目張膽的問了出來，但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沒有天降火雷。

“…我是需要做任務，但不想因為我，出現任務之外的意外。”盛淵試探性的說出來，緊張等了一會，也沒有出現那種懲罰。

“剛才的戰鬥與傷亡不是意外。”

翼龍主上牽了他的馬繩，帶着他緩慢向前行，走神的盛淵連忙扶住馬背，穩住身體。

“這樣的事情，在這片大陸上每天都在上演，你隻不過是推動其發生的一陣風，那既存的混沌就乘勢起來了。”

“你不過參與了其中一環，不要覺得自己了不起，可以改變既定會發生的事實。”

“我沒有吧。”因為這有些詭異的對話，竟然沒有世界懲罰，盛淵有些神遊，反駁的語氣有些不堅定。

“既然這樣，還要看看其他的嗎？”

坐在高處，盛淵能看到翼龍主上長而端正的眼尾，沒有上等人輕佻也沒有下等人的低劣，眼神冷淡，不近人情，出世的漠然。但隻要擡頭，往上的目光就恍若有種實質感。

似遊蛇，從他扶着馬背的手往上爬，一直到他臉上，目光定住，直勾勾盯住了他的眼睛。

盛淵手背浮起一層雞皮疙瘩，心裡起來一種說不上的感受，他歸于翼龍主上太強勢的緣故。

“我要去找我的夥伴。”

“那就找。”翼龍主上一點遲疑也沒有，幹脆極了，“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此時并不沖突。”

翼龍主上翻身上馬，坐到了他身後，牽着馬甩了馬鞭奔襲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