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飛。

一個聲音在黑暗中低語，他驚醒，發覺他不知何時處于何地，控制不住地往下墜落。他慌張去抓東西試圖阻止自己繼續往下墜落，但他抓住的隻有一片虛無。

救救我。

看不見摸不着，暗無邊際的黑暗，似是海洋層層疊疊籠罩了他，他感到喘不上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快飛吧。

我不會，他有些崩潰的喊，我不會飛。

不，你要飛。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霧氣，看不清地面究竟有多遠，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掉落的速度有多快，也知道下面等着自己的是什麼。

即便在夢中，也不可能永無止盡地這麼一直掉下去。況且，他是死了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笃信這一點。

他就是死了。

為什麼不願醒來？那個聲音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問。

他置身的虛無混沌又暗又冷，沒有太陽，沒有星辰，隻有迎面撲來的灰霧和窒息，還有這陌生的細語。

他好想哭。

别哭了，快飛吧。

這聲音并不冷酷，聲調是他喜歡的溫柔，透着一種憐愛，可那聲音的主人就隻是眼看着他這般窒息痛苦，隻是一遍一遍強調說“飛吧”。

那人冷眼旁觀，實在冷酷極了。

不飛，我又不是鳥，我不會飛的！他反駁，感覺自己忍不住哽咽。

不試過怎麼知道？

他搖頭，恐懼讓他淚流滿面，身體不斷下墜，灰霧籠罩了他。

往下看。

這聲音太過溫柔，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往下去看。

現在他可以看見白雪皚皚的連綿峰巒，銀色河流在深綠樹林中留下的蜿蜒絲線。他呆呆地看着下面從未見過的風景，感覺奇妙極了。

你在飛。

他回神，發覺周圍灰霧萦繞，身體輕飄飄的。

他看到一排鳥掠過，他感到自己确實在飛，他忍不住笑。

然後他看到一隻張開巨翅的大鳥，揮舞而過的豐滿翅膀。他回頭，伸手去夠到背上，去摸索。

背上空無一物。

他面色慘白，我沒有翅膀，怎麼會飛！

身體不斷往下墜落，那些風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虛無深淵。

他恐懼到連聲尖叫。

飛都是從墜落開始，快飛吧。

那聲音如此催促，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揮舞手臂，向幼鳥那樣扇動翅膀。

窒息感從未如此強烈，他雙臂酸麻僵硬，感到周身都是抹上了一層石膏，凝固了一樣。

他感到疲累極了，他想停下休息。

不要停下，快飛。

有一隻鳥兒經過，他墜落得太快，隻來得及看到那一閃而過的漂亮藍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