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捂着胸口壓抑不住的痛楚，脾氣更加差勁惡劣，亨利這樣再三招惹他，盛淵直接抽出了黃金匕首，對着他砍。

最後的結果是亨利肩膀上多了兩個血窟窿，頂着匕首捅穿的危險抱住了他，将汩汩流血的傷口湊到他跟前。

“西澤，殘廢的喬伊伯爵都可以得到你的青睐，為什麼我不可以呢？”亨利低低地在他耳邊耳語，忏悔他的欺騙與罪惡，“請原諒我，西澤，我隻是喜歡你。沒有你，我隻有走上死路。”

強大的克制力，在血禁面前脆弱得不堪。

盛淵聽不清亨利說了什麼，隻是覺得口腔裡的血腥叫他好受多了。

滲血傷口被含住，尖銳牙齒深陷血肉裡，扯開更深的裂口。失血過多讓他面色蒼白，亨利卻隻是笑。

“看，你需要我。”

盛淵意識回籠時，就在亨利懷裡，亨利閉着眼微蹙眉，肩膀的傷口深可見骨，盛淵坐起來時，亨利也睜開了眼。

虛弱的樣子，可憐的語氣，“西澤，原諒我。”

盛淵擦着臉上的血迹，不說話，亨利抱着他，摟住他肩膀，哀求着哭泣。

“西澤，求你……”

盛淵推開了他。

亨利直直往後倒去，目光定定看着他，眼裡含淚。

在他墜地的前一刻，盛淵終于忍無可忍抓住了他手臂，将他拽了回來，接着像是發洩一樣狠狠将他慣到一旁。亨利悶哼一聲，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擡頭，看到盛淵撕了身上貼身的棉布衣料。

前後包好傷口，亨利爬起來又是抱住了他，在盛淵不耐煩推開他之前，說，“西澤，你要殺我就趁現在動手，就算死，我也想死在你懷裡。”

“我爬出那個漆黑寒冷的雪峰山甬洞的時候，我就這麼想的——”

亨利垂下目光，看到身側忽然痙攣抽動一下的沾血手指，埋首在他頸窩裡，清淺地蹭着。

“隻有你能殺死我。”

…

…

盛淵沒想過自己會面臨今日這樣的場面，進退維谷。

失血過多的亨利躺在他懷裡抱着他，昏睡過去，好似真的放心，或者說交給他處置了。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盛淵一時無法抉擇，在林中守着人獨坐，看着夜晚星辰暗淡下去，天邊翻出魚肚白。

亨利醒來後就聽他說，“我放過你，你走吧。”

亨利不接受這結果，不願離去。

“西澤，你把我帶在身邊吧，我願意做你的仆人，像尼諾伯爵那樣，你還是我的大人，我隻聽你的話。”

“我現在會打獵，你教給我的射箭術我一直有好好練習。我已經變得足夠強，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你，我不會拖後腿，西澤，帶上我，你做什麼我都支持。”

推開他小孩一直求抱的姿态，盛淵疑惑問，“為什麼不回去公爵府，那裡不是你的家？你來這裡隻是為了找我，沒有其他目的？”

亨利露出一個蒼白笑容，“我回不去公爵府，西澤，你應該相信，一個被抛棄的孩子既然選擇離家，就不能因為軟弱害怕，帶着一事無成的落魄回去，這會遭到恥笑。”

盛淵想起，他之前說過，亨利家中把他當做女孩養大，但後來又要他做男孩。所以，真的是亨利自己選擇了艱難蛻變的過程？

他伸手碰到他的肩側，亨利順從地低頭，展臂褪下衣物，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

盛淵目光凝聚在那上面縱橫交錯的傷疤，亨利膚色白，那些傷疤沒有完全愈合，深深淺淺的溝壑，一道道紅十分顯眼。最深一處在肋下，橫穿整條腹溝，那是亨利在與狼群搏鬥時，被狼爪劃破了腹部造成的傷口。

差一寸失誤，那就是腸穿肚爛。

盛淵輕輕碰了一下就要收回，而亨利牽過他的手指，依戀地貼上他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臉。

他輕閉着眼，比之前多了許多沙啞的聲音帶着憧憬，“西澤，你不知道，每次想到你，強大又堅定，我就什麼都不怕。我告訴自己，無論怎樣困難，我也要堅持下去，我要成為像你一樣的人，你看，我做到了嗎？”

“……”

他睜開眼，發紅的眼底有瑩瑩淚光閃動，“西澤，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對我無話可說嗎？”

确實無話，盛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亨利的艱難遭遇，以及對他的複雜感情。

不過這紅着眼，強忍淚水的可憐模樣，叫人實在無法說驅趕的話。盛淵擦拭他眼下的淚痕，低聲道，“傷口沒有好，再哭下去，脫水發燒，我可不會管你。”

亨利知道他是松口的意思，笑着擦去眼淚。

…

“嘎——”

清晨天空陰蒙蒙，有嘶啞難聽的烏鴉叫。

盛淵仰頭，頭頂盤旋的黑烏鴉，落在枝桠上，一側的黑眼珠子看着他們。

亨利掀開褲子外罩的褲裙，抽出腿側暗器，一打飛镖投擲出去，黑烏鴉振翅飛走了。

盛淵不确定這忽然出現的黑烏鴉是否和男巫有聯系，還是和翼龍一族有關，他現在有兩條路徑。

一是找系統。

二是找任務目标，去盡力完成任務。

盛淵又是帶着亨利上路了。

與以往做女人時對他的柔順與沉默态度不同，亨利對他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傾訴對他的思念，以及做皮雅時對他的所言所行沒來得及說的感受。

“西澤你就是英雄。”亨利眼睛亮亮的，崇敬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身體比之前強壯許多，手臂堅實有力，雙腿奔跑起來有風，四肢攀爬摘取樹頂的熟透的果子，掏安在峭壁之上的鳥窩，他會緊張探頭望下面等候的人。

看到盛淵仰頭看他的方向，他會格外激動，表演一樣從樹上順着藤蔓蕩下來，踩着山崖石壁下滑，沾帶一身草屑，捧着他尋來的食物完全呈上。

野外求生幾天，落腳一家村鎮，盛淵找了旅店修整。他需要整理尋蹤法器，既然系統在這世界顯現過，哪怕是外來物，也該有氣息可以尋覓到。

亨利說做他的仆人，盡職盡責到替他端茶倒水，為他準備飯菜甚至是，不用外人搭手，他自己就做好了一切。

盛淵看他那期待目光，盡力避開，叫他在外面，等洗好了叫他進來。

“那我守在門口。”

盛淵點頭應好。

亨利笑着關好房門，轉過身來，靠着門闆，低垂面孔，笑容慢慢收斂。

旅店門口插着一把旗幟，飄揚的普雷斯頓家族的金獅标識，震懾其他路過此地心懷不軌的家夥。

亨利走過，随手抽走那旗幟，去了村口酒房。

陰蒙蒙的夜晚天空，不見光，隻這面牆外面，一角挂着一盞油燈，拉長身影在晃動，如鬼魅之影。

亨利看到上面風吹日曬都不曾變色消弭的畫像，那畫紙上的人臉，眼睛，都和他有着莫名的相似。

牆根下滴答滴答聚集一灘水，倒影着畫上陰郁的眼，似與畫外他的眼睛重疊。

甩手抽斷的旗幟，插進那畫像人的眼裡，撕裂了那畫紙，踩進水潭裡。潔白畫紙碾進爛泥，與污穢融為一體，混入夜色的濃黑。

收拾好身上回去的亨利，抱着幹淨衣服，巡了一圈沒找見人，隻見着擱在桌上的散亂金銀。

旅店并沒有多餘的空餘床鋪，隻撿了兩床幹淨被褥回去屋内的盛淵開門就是撞到人，及時側身避開。

亨利驚慌失措的模樣，見到他就是過來抱住，雙臂緊緊的，語無倫次，“西澤，你，你去哪裡了，我找不見你，你不在……”

“我在這裡。”盛淵輕輕拍了拍他顫抖的肩膀。

亨利擡起頭來，眼睛紅彤彤的，卻露出一個笑容，又是欣喜的語氣，“西澤，我找來一身幹淨衣裳，你換上吧。”

盛淵有些心情複雜。

他一直不冷不熱，試圖用冷淡的态度勸退亨利，然而亨利的熱情高漲，一路對他親近極了，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像是回到之前，他做仆人西澤，他是馬車夫兒子的時候。

從各方面來說，亨利是最了解他的，或者說認識。他是西澤，也是尼諾伯爵，現在還展露出可怖的翼龍主上嗜血一面。

在亨利興緻勃勃用梳子給他整理束發時，盛淵問他：“你覺得我是什麼人，在見過我有不同的身份之後。”

亨利回答：“西澤你就是你自己，不管何種身份，都是展露給周圍人的一面，我們都是這樣的，面對不同人，就會有不同的角色轉換，西澤不就是見過我的另一面嗎？”

沒有用任何外在修飾，隻是挑了幾股發絲，長而濃密的銀發就是整整齊齊紮成松散有型的一束。亨利站在他面前，細細觀察，他雙手揉碎了摘來的花瓣，笑着給他臉上抹勻花汁，盛淵蒼白臉色有了色彩，冷淡的眼神也顯得柔了幾分。

“大人，你真的很美。”

盛淵有些僵，避開他過于火熱的眼神，亨利就輕輕吻了吻他的面頰。小心翼翼，一觸即離。

揉碎的朱紅花汁沾染到他唇上，亨利抿着唇笑，紅着臉的羞澀模樣像是豔麗花瓣，看着就令人心醉。

盛淵被捧着臉，聞到亨利身上隐隐的花香還有酒氣，他在愣神，雙手被執起，輕抵到有些灼燙的額頭。

亨利有些發熱，面頰暈紅，他就半跪在他面前，仰頭望着他，一雙眼睛裡流淌着别樣的色彩，面色柔美，目光柔情，裹挾着隐晦的愛戀。

“大人，我欽慕你…”

他閉上眼，像是醉了，臉靠在他雙膝上。

盛淵從剛才那眼神接觸裡回神，眼神亂飄一會，才是落回趴在他雙膝上的亨利身上，他推了一把，發覺人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