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拿回來,使勁蹭着手背那一點刺撓感。
翠綠藤葉抖動着,波浪一樣,邊緣泛起陣陣漣漪,随着一聲晃悠悠的吱嘎聲,門開了。
盛淵看到裡面幽幽的亮光。沒有人。
亮起來的光随着推門的加大,晃動了一下,折射拉長他身後的影子,變化莫測。
進去的盛淵發覺那是一盞盞蠟燭,就是顔色太暗,朦胧光暈在周圍爬滿牆壁的藤葉上反射,幽暗靜谧。
沒有人在這裡,盛淵回頭看了一眼敞開的門口,猜測可能是風吹的。
盛淵在這曲徑通幽處的神秘花圃園轉了一圈,發覺這裡栽種的花卉真是用心了,圈起一片片生長的不同種類,水源土壤和肥料,所需白日光照,都是各有講究。
盛淵又是回去了那滿是藤葉爬樓的房屋建築,在裡面轉了一圈,看到許多瓶瓶罐罐和筆記,記載了各類花卉的生長日志,盛淵也發現了一些花朵标本。
看起來是即将枯萎凋零之際,栽種者不忍,便輕輕裁下,用一層層紙張吸幹花瓣水分,可以在蠟燭微弱火燭下窺得上面壓出開的細小褶皺,植物纖維紋路走向。
用這種原始簡樸地方式,将生命的脈動保留下來。
看起來是個心存美好的人。
可周圍牆壁全都爬滿了陰暗潮濕環境裡才會生長的藤蔓。盛淵有些印象,在草本集裡,這類藤蔓喜陰濕,攀附在有濕濡水分的石頭裡,漸漸會張大,将原本依附的石塊崩開,深深紮根于地下,将石塊攪碎成齑粉,用于自己的養分。
是一種忘恩負義的植被類。
不光人類界有忘恩負義的人,植物界也有。
盛淵放下這些花朵标本,準備離開這裡。
“嘶嘶——”
有響動在靠近。
盛淵循聲而望,仰頭看到吊在房梁之上,盤在一盞吊燈燈罩之上的活物,慢慢爬行着,擡起前端轉向了他。
一雙蛇類豎瞳隐隐透着綠光,倒映出他的身影。
“嘶嘶——”
…
活物慢慢從吊燈下懸吊下來,慢慢朝他探來,小心翼翼,在距離盛淵兩拳的位置停下,一對豎瞳對上盛淵灰瞳,它黑粼粼的堅硬外表,尾巴掩藏不住的輕微抖動。
“嘶——”聲調明顯上揚起來。
盛淵覺得這條蛇有點奇怪,好像很激動。
黑蛇想要撲上來,又是克制住了,吐露着蛇信子,這舉動在盛淵看來,是在朝他吐口水。
盛淵後退了半步,嫌棄表情有點外露。
看到他這樣的黑蛇頓住,盛淵臉上沒多少表情,就是眼神裡上下打量一圈,又是移開看向他處。
黑蛇抖動的尾巴一下子聳拉下去。
盛淵走出去外面,雲霧浮動,花香滿園,發覺自己卻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黑蛇跟在他後面,遊走時腹部幾乎無聲息。
盛淵走到溫泉圍成的花圃邊,眺望遠處,感覺腳面有動靜,低頭,看到蹭他腳背的黑蛇,蹭完之後又是腦袋拐彎,綠瞳閃着微亮光芒。
似在給他指路。
盛淵将信将疑,跟着黑蛇走。
“嘶嘶——”黑蛇引着他找到出去的小路。
這裡雲霧激蕩,盛淵豎瞳微微顯露出來,得以看清周圍形勢,遊走爬行的黑蛇背上一條細長的銀絲也能看到了。
黑蛇注意到身後腳步微頓,回頭張望,見着盛淵的微妙眼神。
“小…巴?”
布林登養的小黑蛇,渾身黑漆漆随意一盤像是爛繩一樣不起眼,如今倒是長得油光水滑,黑鱗堅硬有光澤,背上一條細長的銀線倒是與衆不同的,一直都是那般,若隐若現。
聽盛淵叫小巴,黑蛇激動得朝他撲了過來。
盛淵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住了它。
黑蛇行動迅速,彈跳着纏繞在他手臂上,親昵地蹭他的手背,掌心,濕紅蛇信子想要吐出來,盛淵一句“不許舔”,它又是連忙縮了回去。
讨好似的,輕輕叼着他的衣袖嘶嘶叫了兩聲,盛淵摸了摸它滑溜溜的鱗片,觸感摸着溫涼。
“布林登呢?”
盛淵以為的黑蛇占據那藤蔓石樓,該是布林登所在的,但是他并沒有見到。
黑蛇隻是一雙綠瞳看着他,卧在他肩膀上,輕柔嘶叫,聲音纏綿缱绻,盛淵疑惑看它發出奇怪的叫聲。
這小東西該是挺聰明,怎麼這會傻乎乎的。
主子在哪都不知道啦?
盛淵念着艾德公爵都要求,出去準備與他彙合。
卻在拐角撞見一人。
對方反應很快站住了腳,偏離了一點方位,似要給他讓路。
“嘶——”
黑蛇的嘶叫那人擡起頭,一雙烏木自半面白金面具之下望了出來,視線從肩膀上盤着的黑蛇,移到他的臉上。
他怔愣,眼睛裡的情緒變化,盛淵捕捉的一清二楚。
“托莫。”
盛淵帶有确定性的意味叫他一聲,語調裡有些淡淡笑意。
讓他預料不及的是,托莫轉身就跑了。
跑得速度很快,盛淵都沒反應過來。
回想剛才自己哪裡有言語沖突的盛淵,感覺臉上給舔了一口,他捏着黑蛇,輕輕一掐尾巴尖,“别鬧。”
黑蛇抖了抖身子,把腦袋埋在了他濃密又黑亮的頭發裡,怎麼叫都不出來了。
盛淵身上挂着一條蛇,挪到王宮最前的廣場前,感覺都有些累。小巴長大了許多,有些人類幼崽三四歲孩童的重量,盛淵感覺像是在抱着一堆黑曜石。
這比喻有點奇怪,但小巴一動不動癱在他懷裡,真就一堆石頭一樣,但腹部觸感又彈又軟。
盛淵一直關注回去的路,等感覺手有異樣,頓了頓。
“嘶……”
從王宮夜宴結束就一直等在出宮必經的國王廣場前的巫,聽到熟悉腳步,從建築柱子後面出來,見着盛淵。
他臉上的表情說不上來的複雜。
錯愕,慌亂,震驚,以及難以言喻。
小巴從盛淵滿頭瀑布發絲裡鑽出腦袋,害羞又膽大的蹭着盛淵的臉——剛才盛淵一直撫觸的舉動給了它極大的膽量,柔軟的腹部從來都不會輕易暴露給他人之下,盛淵自作主張的舉動,很明顯給了小巴一些誤導。
自認受喜歡的小巴親了親盛淵的臉頰,溫柔又感念的嘶叫一聲,下一秒,嘶叫變了聲調。
“——!”
它被扯着離開盛淵懷抱,小巴被揪着尾巴懸吊下來,它憤怒的綠瞳去瞪,哪個膽大妄為的家夥!
卻是對上一對深紅豎瞳,極近幽深冰冷,“再發.情一次試試。”
嘶叫一下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