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莫進來的時候，麥恩捏着一朵凋零花朵，要碾碎埋土裡，托莫過去攔下，“沒見過這種花，我想要保留下來。”

“一種野花罷了，有什麼可稀罕的。”麥恩這麼說，還是把花根刨了出來，找了陶罐埋進去，放到一個籃子裡塞到他手裡。

麥恩眼角撇那邊大廳裡還沒有說完話的幾道身影，濕淋淋的手擦了帕子，推着逗留的托莫往外面走，“吃飯了嗎，我肚子餓了，陪我吃飯去。”

托莫知道他們在避諱什麼。

昨夜裡大人那模樣，除了他們幾個，也就沒有别人了。他不清楚為什麼，不過大人不情願他是看得出來。

大人不願意，那他們就不可以做。

…

瑟曦公主病倒，托莫和麥恩去服侍，端着調制好的藥劑到公主寝宮，見着了陪在公主身邊的陌生女孩。

一身灰色長袍連體兜帽，漂亮五官燦陽般出色，摘下帽子來卻露出的一頭白色短發，旁人驚異無比，唯獨公主卻不僅安排人住進來自己寝宮裡，還吩咐仆從照顧好她。

維斯塔諾家族的米歇爾，瑟曦公主撿來的流浪孩子，對她以姐妹相待。

“距離上次我收到姐姐的信件才三月，一眨眼之間姐姐的肚子就這麼大了。”米歇爾長相明媚張揚，靠着瑟曦公主身邊，笑起來卻是顯得妹妹般乖巧。

“我上次見你，你也才隻到我肩膀，現在都已經長得這樣高，又變漂亮了。”瑟曦公主面色有些蒼白，笑起來也是淡淡的，脆弱病态。

米歇爾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孕肚上面打着圈似的撫摸，瑟曦公主喝下藥劑，苦的皺眉。

“…唔。”

旁邊托莫蹲着在給瑟曦公主麻痹的腳上紮針緩解抽筋，不如麥恩站的，看得清楚，米歇爾給瑟曦公主喂了一塊蜜果，手指還往裡面探進去一些。

單薄蒼白的唇瓣都被揉的有些發紅。

米歇爾拿着巾帕擦着瑟曦公主唇角淌出來的口津，往旁邊瞥了一眼，麥恩接觸到她的視線，拉起來托莫，又是趕出去寝宮裡其他侍女仆從。

沒有旁的命令，就不用進來，公主殿下有妹妹伺候。

“姐姐生病了嘴巴裡沒味道，嘗嘗我做的蜜果是不是好多了。”

瑟曦公主精神不足，孕中期疲累嗜睡，她疲乏道，“你也去休息，陪我一天也累了……”

“我不累，我想在姐姐這裡安歇。”

托莫提着藥箱出去，臨走前看了一眼裡面，公主和女孩的交談聲漸弱。

輕薄如紗的床帳放下來，床邊人脫了鞋，雙腿也收進去帳内了。

麥恩在走廊裡等着，揪着廊檐下攀爬的一朵藤蔓花，淡淡鵝黃，放在鼻下嗅聞。

“公主殿下還有三個月就生了。”

“瑟曦公主虛弱，需要提早生産，不然孩子再長大些，會拖累到身子垮掉。”

麥恩看他一眼，托莫聲音平平靜靜，帶着面具也看不着臉上表情，想必也是很冷靜。潔白巾帕擦拭銀針，動作不急不緩，看不出一點驚吓——在知道公主懷的是個什麼東西後。

師兄說得沒錯，對他們翼龍族來說，他是個可用的人才。

“給你配的解毒劑。”

瓷白瓶子放在眼前，麥恩伸手欲去拿，小瓷瓶又是挪走，托莫一雙黝黑眼睛從面具後面探照出來，“這裡面放了毒蠍草，你發作時才能服用，以毒攻毒，不能早了也不能晚服。”

麥恩咧嘴笑起來：“不枉師兄費力培養，你現在變得如此優秀出色，也應該理解師兄當初那樣苛責對你了吧。”

托莫臉上面具輕微動了，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我應該感激他。”

麥恩覺得這話說的不錯，但又有哪裡不對，就推了推他胳膊，有點親昵，“既然這解毒劑已經制出來了，不如我們試一試效果如何？”

…

坐上雕琢華麗的轎子，松木街市已經漆黑一片。兩名仆人走在兩頂轎子前，手裡提着裝飾精美，着淡藍彩釉玻璃罩子的油燈，另外十來個壯丁扛着轎子。

“聖子，國王陛下來了。”

轎子簾幕之内封閉而溫暖，聖子閉目養神，手裡盤着一隻變色蜥蜴，窗子幕帷掀開一角，變色龍随着光線變化而隐匿身形。

站在外面的蘭斯洛特，看着站在轎子外面的人，把密封好的東西直接從帷幕露出的縫隙裡扔了進去。

一雙單薄蒼白的手接住，白色兜帽下面，白金面具輕微擡了擡，向着外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國王陛下。

“你來說。”很冷淡的聲音。

跟随而來的蘭斯洛特上前一步解釋清楚了，調查大王子死因一事。

聖子沉默良久，颔首應允。

馬蹄聲早在他點頭之前就響起，輕聲呵駕，在帷幕落下時，那遠去聲音模糊了。

“你的身體似有異樣。”

盯着那騎馬遠去身影的蘭斯洛特回過臉來，捂着胸口處悶痛，低聲道，“隻是一點皮肉之苦。”

“公爵他們故意偏袒喬伊家族，聖子你應當知道，大王子慘死，占蔔象應驗，是禍星臨頭了。”

帷幕再次被卷起，遞出來一張符紙，連同一個小瓷瓶。

“将此物轉交給國王，他會知道怎麼做，如果國王心存正義公平的話。”

我看不會。

蘭斯洛特在心底道，那就是個禍害。

…

喬伊公爵收到了來自史塔尼克學院的私密書信，他們遭到不明人的襲擊，放火燒山，在雪峰山的格瑞爾導師受傷，病危。

——亟待新任國王到來，解決困境。

艾德公爵親自去王宮找人。

雖然夜深，國王在外逗留很晚才回來，回來又是沒有用晚餐，艾德公爵問了底下人，尋着王宮寝殿找人，卻見着在廊道裡的福斯特家族的瑞肯殿下。

他站在一扇門前，表情現在陰影裡，辨不清神色，垂放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像是壓抑着什麼情緒。

“你在這裡做什麼？”

艾德公爵沒能得到回應，那人轉身迅疾離開。

專屬于國王陛下的寝宮，除去卧室，後面用于洗浴的溫泉池水通着外面的花園人工湖湖畔，綠樹掩映。

又是放倒一個爬上床的翼龍族，來到這裡躲清淨的盛淵遠遠感覺到房間的禁制波動了一下。

波動一瞬，随即安靜下來。

盛淵遠距離感知，似是有人在試圖闖進設下了禁制的門内。

顯然，那人通曉破禁制，不待盛淵趕回去，那禁制就如同水波紋般破開了。

及到門口，扶着欄杆的盛淵看到站在樹下緊皺眉頭的艾德公爵，對視上的那一刻，艾德公爵臉上明顯是始料不及詫異不已的愕然。

不遠不近的聲響随夜風吹到耳裡，低啞的咒罵聲裡如何都壓抑不住的粗喘。

所以，他在這裡，誰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