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伍德家族城堡并不大,占地可以用幾個帝都城的小花園來衡量,在首相塔轉一圈用的腳程可是多得多,沿路可以看到種菜的農戶們,推着裝載凍胡蘿蔔的牛車趕着回家去。
偵察兵将人帶入城堡内,便有人接管。
安排了有壁爐燒着旺火的房間裡,負責接待外客的大管事吩咐下面的人為客人端來熱湯茶飯,新鮮的白煮蛋、煮李子和燕麥粥。
“非常時期,許多百姓連吃的都沒有,我們也一切從簡。”
“這陣子,城中已經很難吃到奶油和蜂蜜,不過拜喬伊公爵之賜,城堡裡的供應倒不缺。”
喬伊家族受到封臣的推崇,得益于老公爵和艾德公爵對領地的嚴格治理,對子民的仁慈愛護,這是互利與共的事情。
格瑞爾導師掏出一袋錢币交給她們,管事忙說不用,收留他們又要錢,這樣苛待客人可不是善良勇毅的霍伍德家族的做派。
“喬伊家族與霍伍德家族世代交好,如果看重兩大家族的友誼,就請不要推辭。”巫大人聲音低啞回道。
管事隻好接下,又是叫人多多添柴火,還詢問他們是否需要洗浴和厚衣。
“那位大人看起來很冷。”
衆人視線往後面看去,進來後就端着餐食靠坐在壁爐邊獨個吃飯的盛淵,此時被指到了也是一聲不吭,隻探出一雙手觸摸到火焰上方。
火焰在蒼白如玉的手心中如舞蹈般跳躍,如此近距離接觸高溫火焰的異常,讓人誤以為他很冷。
“要。洗一洗熱水澡可以驅寒。”巫大人邊說邊走過去,微側身彎腰就擋住了旁邊的視線。
格瑞爾導師回過頭來,應下道:“我同你們去。”
他為他們留下了單獨的相處空間。
帶上門離去時,格瑞爾看到壁爐火焰搖曳着,投射來的影子。
弟子被扶着從壁爐邊站起來,巫大人捏着他下巴,似是哄他喝了一瓶藥劑,弟子發紅的眼睛盯着巫大人,又是倏然偏移視線來到門口。
那裡空空蕩蕩。
…
霍伍德家族的傭人燒了熱水,浴桶就在廚房後面的大屋子,夜深了勞累一天的仆人傭人都回去房裡歇息,隻有列隊士兵還在塔樓上面值守。
屋外房檐下鐵鈎插着幾束火把,用以照明,在空地裡站着等候的格瑞爾導師,身影落在落雪的地面上,長長的一條。
冰雪冷冽的眼瞳望着那邊屋舍,等了不知道多久,火把噼啪爆了幾聲響,眼簾掀起,看到走來的兩道身影。
靠近了,格瑞爾導師看到仍是一身黑袍的弟子。
他面色仍是蒼白,隻是眼周有些濕潤的紅,目光冷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進去他後面的廚房門。
格瑞爾看向巫大人,巫大人隻是搖搖頭,嘴角扯了下,陷在火把照不到的陰影裡,說不清是臉上個什麼表情。
“你來吧。”
…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更了解艾歐裡亞,格瑞爾導師提首名,喬伊家族的伯爵,史塔尼克學院的火系馭靈師,帝都城内外卓著的國王陛下,大陸有聞的天命之子,這些在他眼裡都隻是個虛名。
不管艾歐裡亞變成了什麼,對他做過什麼,他始終是他看護起來養大的弟子。
格瑞爾還記得弟子最初的模樣,天真活潑開朗大方,追着他漫山遍野的跑,時時刻刻想要求他的關注。
火系馭靈力的威力初現,艾歐裡亞卻不懂得如何掌控,被自己的火燒得灰頭土臉,坐在雪堆裡洗臉,身上一塊紅一塊白。
待他發現時,弟子就埋在厚厚雪堆裡,又急又羞惱,試圖堆起雪堆蓋住自己不着寸縷的身體,但火馭靈控制不住,雪花融化,他濕淋淋一身,委屈撲到他懷裡。
他應該說了什麼責怪的話,弟子隻是仰起頭,眼睛裡睫毛上都是亮晶晶的雪花,眉眼彎彎。
“師父笑了呢。”他說,“師父笑起來真好看。”
“我喜歡師父笑的模樣。”
門檻磕碰到他遲滞落後的鞋跟,格瑞爾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進去了,腳步放緩調整,後廚裡有未熄滅的竈火,安靜空間裡有柴垛燃燒時被火焰吞噬的細微聲響。除了自己的呼吸,還有另外一道呼吸聲,馭靈師靈敏的耳力令雙方都可探知到,對方此時的方位。
掀開門簾,格瑞爾看到站在面前的弟子。
後廚用來洗浴的空間很小,浴桶占據了很大一部分。
兩桶熱水彌漫出來的熱氣熏蒸,模糊了視線,空氣的凝固并沒有持續多久,格瑞爾看到朝他靠近的弟子。
隻一步,黑暗中,濕紅眼目就猝不及防闖入他的視野。
冰霜冷冽的氣息,與他熔岩般的炙熱碰撞,空間中白霧愈加濃郁起來。
他的弟子吻了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格瑞爾,隻是胸腔裡更震動了一些,卻并沒有立刻動手,像是以往那樣推開他。
他感覺到,弟子此時體内沖撞力量,他呼吸不暢,吐納艱難,調息紊亂,總之是十分混亂的狀态。
滾燙柔軟的唇瓣壓在他冰冷的唇上,像是尋找到合适的降溫物那樣不住的厮磨,兩片唇瓣含住他的重重的吮吸。
他先是僵硬,喉嚨中艱澀不已。即使先前已經多次遇到過弟子無法自控的情況,他還是不能接受,弟子對他的這樣親近,隻是為了利用他,得到他的安撫。
但在弟子又向他靠近着,熾熱胸膛隔着一層布料異常滾熱與他貼近時,聽他難受喘息的急促聲,喊他“師父”,格瑞爾心顫了一下,他回想起弟子縱使委屈自己也要換取他安危的模樣,後面看清他後又是那樣的暴怒無常,難以自抑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