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身的那一刻，公爵府上的士兵都是驚呆的樣子，随後在艾德公爵揮手覆蓋掉那些依依不饒持續要去吞噬東西的赤焰，侍衛們終于反應過來。

“公爵大人！”

“公爵回來了！救我們了！”

艾德公爵聽到這些宛如救世主一般的呼喊，與他算作親信的亞克更是失态般向他跪下，哀求着說，“伯爵大人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公爵大人救我們！”

艾德公爵面色很難看，倒下去的士兵叫視線一覽無餘，與對面周身燃燒烈焰，卻一身黑袍，潑墨白發，卻回身露出一對妖冶豎瞳的人對視上了。

“艾歐裡亞——”

“公爵！公爵！他是放火殺人的白發異瞳怪物，還有那個纏滿雷電的怪異仆人！”他們痛喊出聲祈求獲得他們信賴的公爵大人的救助。

而手持赤焰的盛淵則是目光陰森，看他們像是看死人一般冰冷。

雪域狼王撲向那還不停止揮劍的埃德蒙，體格比馬匹還要健碩一倍的它，張開大口，尖利巨齒和雷電巨劍相撞，雙方各是軀體一震。

麻痛感令埃德蒙手臂震動，看向一雙閃爍着幽幽獸光的雪狼，喉嚨低低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艾德公爵環顧四周，就看到那站在不遠處遠離戰場紛争被喬伊家族馭靈師護在身後的男人。

從紛争起來時哪怕陷入挾持地步也仍舊目光沉着無波的艾利斯特親王，見到他這個胞弟，難掩眸光波動，閃爍一些異常光芒。

艾德公爵沒有立刻同他搭話，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撫好手持烈焰，渾身充滿暴戾氣息的艾歐裡亞。

“格瑞爾！”

艾德公爵沖不遠處持劍的格瑞爾導師，然而格瑞爾導師像是沒聽到一般，定定站在那裡，雖一手持劍，卻肢體僵硬，冰凍了一般。

他目光悠長，卻不是看任何人。

盛淵一身烈焰，閃現出現在格瑞爾導師身邊時，沒有人敢上前阻攔他。

“波洛！”烈焰幾乎要碰到格瑞爾導師面頰了，也是一動不動，曈光擴散。

盛淵猛然湊近，抓住格瑞爾導師肩膀，近距離看到他冰雪般的眼瞳，那裡面出現一顆極其細小的嫩芽一般形狀的紅色東西，幾乎微乎其微肉眼不可見，隻豎瞳幽幽凝聚才找到。

“……血蠱。”

哽在喉嚨裡的壓抑一聲，轉過身來的盛淵面容扭曲，近乎暴怒般吼出，“你們敢給他下該死的血蠱！”

艾德公爵立時愣住，赤焰席卷而來來，他慢半拍出手馭靈去控制，卻更快一步的兩注霸道氣息自身後來，交織在一起，迅速抵禦住了赤焰襲擊。

交織在一起的木土馭靈纏出網狀，那團亂竄的赤焰如同一條被網住的活魚，氣息漸漸湮滅。

艾德公爵看着這一幕，心中不好預感浮現。

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響起，就徹底印證了他的猜想。

“抓住這個怪物——還有他的叛徒師父。”

艾德公爵轉身，與那站在高階之上的男人對視，艾利斯特親王，曾經的龍師國王陛下，他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胞兄，正在看着他。

“你呢？公爵大人——”

陰影籠罩心頭，重重砸出一塊窟窿。

…

…

…

天空是陰沉的，破碎的彗星四散掉落。

火把的光亮，從鐵栅欄一角可以照到的破敗地牢裡，鐵鍊束縛在身的小童睜開眼，環顧自己境地何方，以及站在面前的晃晃黑影。

“怎麼還沒弄死我……手段真他娘差勁……”

低垂面龐，忍不住發出一聲笑，扯到傷口又低聲咳嗽出來。

手腳上的鎖鍊開始作響，小童以為又是新一輪逼供刑罰，無所謂的搖搖頭，然而他被拖着手腳按到一張椅子上時，朝身上潑上來的不是冰冷河水，或是噬咬蟲物。

冰涼的衣物罩在頭頂，渾身殘殇的小童哆嗦了一下，耳邊除了窸窸窣窣動靜過後，就是門吱呀響了一下，外面陷入死寂。

好半晌，小童才是從頭頂拽下來這件衣物，摸着柔滑綿軟的棉絲綢，保暖禦寒，外表也完整。

地牢門在晃，周圍空蕩蕩——

冷風吹進來，桑塔打了個寒噤，哆哆嗦嗦伸出青紫傷痕的手臂展開這件寬大棉衣，勉強穿在了身上，不使寒風侵骨。

他走了出去，地牢無人看守，他搖晃着身體一直往外面走，冰冷泥濘的雪地，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他頭腦發昏，手腳無力，卻也記得逃出來該去做什麼。

找人。

追了半個大陸的，總不能一時三刻就死在這荒郊野嶺，叫野狗叼走吃了……

得找，得找……

天邊驟然響起一道驚雷，明亮白光映亮天空。

小童擡起虛浮的眼睛，看到了那裡一片升至天空的火紅顔色。

宛如朝霞萬丈。

但也頃刻間頹敗，轉瞬即逝。

桑塔快速記住了方位，深呼吸幾次吸了吸發酸的鼻子，仰着頭直起腰闆，像是身上的暖熱激勵了他，坡着腳，尋着光亮的方向邁步前進。

…

高窗之上，守護騎士盯着那遠去的背影，落回來，投向那堆準備焚燒傷病屍體的柴火堆。

火焰焚燒起來，吞噬了那些病疫皮膚腫爛的死人軀體。

捂着口鼻的士兵們勾起火鉗，夾起桶裡的衣物丢進火堆。

一陣狂風大作吹散了火束，士兵快速躲閃到一邊，手裡的火鉗子也抖着，丢進火堆裡。

金發騎士垂着臉，照不到的半面臉孔陰影濃郁，燭火搖曳，明暗面孔似被扭曲了。

手指放在燭火之上左右勾指掃擺的小理查德玩得咯咯笑了，拉着一動不動的騎士來看，“蓋瑞，看！”

火焰在他控制之下變換形狀，積聚的燭淚聚滿裡搖搖欲墜。

等不到回應的小理查德将蓋瑞手指扯過來，燭淚滴到掌心裡，守護騎士終于低下頭，看到掌心内流動的紅燭。

光影黯然，那凝固的燭淚似是斑斑血迹。

小理查德擡頭，看到騎士眼底晦暗不明，搖晃着他的手臂，“蓋瑞怎麼不開心啊！笑一笑，看我。”

騎士擡頭，看着笑容滿面的小殿下，死人般僵硬的面部肌肉扯出一抹笑。

小理查德極其滿意點頭，轉動着蓋瑞手指端的堅硬靈戒，内裡已經出現污損，破壞了那一塊瑩潤寶石色澤。

靈戒取下來也毫不費力，守護騎士也已經習慣了小殿下對他的親近，對此默然不語。

疫病種子散出去了。

壓在心頭的重石卻絲毫沒有放松。

蓋瑞蹲下摸了摸玩靈戒壓在桌面轉圈圈的小殿下腦袋，小理查德歪頭看他一眼，心中充滿黑暗的蓋瑞眼中還存有一絲怅惘。

掙紮之色，叫看慣這些堕落靈魂的小惡魔明了的微微笑了起來。

他助推了一把。

靈魂被拖拽着墜入深不見底的地獄。

靈戒送還回去，小理查德仔細戴好，看着守護騎士神情慢慢麻冷下去。

火燭搖晃着倏然熄滅，倒下無數斑斑紅燭淚。

黑暗裡似是湧出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物，将赤練天邊吞掉，黑暗徹底籠罩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