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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鬼來襲,混亂四起,喬伊家族開始戒備迎敵作戰,之前有過經驗,加上武器兵器的加持,就算是能撕碎他們的惡鬼也能一戰。
托利在士兵的遮掩下進去避難塔樓裡,他面色緊張而激動,揪着衣領站在那裡來回踱步,呼呼喘了好幾口氣。
細長虛白的手指從衣襟處慢慢探出來,他低下頭,看到白色幽靈從他衣物下緩慢鑽出,如遊蛇,轉過一雙眼目,清澈而靈動,有如湖面般波光粼粼,一點情緒上湧都使得裡面泛起漣漪。
托利的反應比盛淵想象的差很多,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大喊大叫,這并不正常。
盛淵來到窗前,看到天空黑色烏雲,以及接踵而至的火雷。
小骷髅在躲避那些天雷,發現惡鬼來襲後,疾走狂奔,引導性的将其引到了黑霧之上,被天降雷火擊中的惡鬼,一瞬間化成灰燼,惡臭彌漫空氣裡。
“快關窗!”
托利上來急急關上窗戶,拉着他往後退,向着窗前靈體極速降落的火雷最終降落在了外面,沒有喪心病狂到直接劈死牽扯到的其他人。
“貝特,你現在很安全,我不會傷害你的。”托利緊随盛淵,開窗又關窗,現在更是自己跟自己對話,在這裡避難的外人眼裡他如同一個瘋子。
都說坦格尼斯家族的繼任領主精神不好,看來是真的,有人嘀咕。
盛淵聽到了,不知道托利有沒有,隻是用專注熱切的目光望着他,請他休息一會。
盛淵反應卻很冷漠。
他并不想要和托利繼續牽扯不清,他要去找他的身體,艾德公爵阻攔不了發瘋的格瑞爾,主上大人和艾歐裡亞是怎麼一回事,他要去找到那丢失靈魂的軀體。
是死是活,他要一探究竟。
盛淵出門後托利也緊随而來,因為實在是不明白托利為什麼可以看到他,碰到他,即使是小惡魔他現在也是僅限于火雷影響下看到他的靈體,而托利卻可以直接毫無阻礙——還認出他是貝特。
盛淵經過房屋後一個水潭,向裡面望,試圖看到自己有可能是屬于艾歐裡亞或者主上大人的形象。
隻是沒有。
外面奔湧黑霧幾乎要撕破天幕,與人類的混戰,使得水面震蕩波動,水潭裡倒影隻有模糊渾濁一團,甚至這一團,盛淵都懷疑是一層空氣裡燒焦的煙霧落在了上面。
托利的模樣出現在水潭裡,身體的倒影随水波變動線條。
“貝特,你渴了還是餓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你瘦了好多哦。”托利如那些人所說的瘋子般,看不到他的特殊之處,在他眼裡,盛淵無比正常,是會饑餓口渴的人。
“我要找到我的身體。”
冷漠的盛淵開口就是這一句,托利似是有些不理解,迷茫看着他。
盛淵将自己的手腕掰成一個扭曲的角度,在托利臉上浮出驚恐之色時,用恐怖聲音輕輕說着,“看到了嗎,我和那些惡鬼沒什麼區别,我會擰掉你的腦袋,扯斷你的四肢軀幹,将你的内髒挖出來全部啃光——”
“貝特你是真的餓了,”托利忽然道。
“什麼?”威脅恐吓的盛淵被打斷,罕見愣了下。
“吃吧!”托利忽然往前靠近一大步,将衣服掀起,展露自己瘦長的手臂伸到盛淵面前,希冀無比又有點忐忑羞澀的神情,說出期待已久的肺腑之言。
“我你随便吃,不要吃别人好不好,隻吃我,把我吃掉吧,這樣我才能和你永遠在一起!”
火雷被小骷髅吸引走了,盛淵沒有被攻擊到,但現在聽到這番話,盛淵感覺自己如遭雷擊的渾身一震,眼神都呆滞了。
“吃掉我吧,求你了。”托利懇求之色動容不已,甚至眼角濕潤了,他是真心實意的!
盛淵腳步往後退,神情僵硬,托利卻一步一步逼近他,盛淵頭皮發麻,完全沒有預想到自己的恐吓在這個病嬌眼裡變相成了邀請!
托利的眼神赤果果而不加掩飾,盛淵卻已經受不了的轉身飛快逃跑。
托利在他後面追,口口聲聲喊着,“求你了吃掉我吧!吃掉我!”
盛淵速度飛快,他幾乎腳下飄起來消失在托利眼前,他身形纖細,拐了個彎就鑽進一個密閉空間裡。
貼着昏暗角落,他聽到托利的腳步聲靠近,又是躊躇左右,小聲念着貝特貝特的聲音如瘋子呓語。
最終沒發現的人腳步一輕一重的遠去。
盛淵貼着牆壁坐下,抱着膝蓋默默搓掉身上的雞皮疙瘩,又是在心底裡狠狠唾罵了幾句神經病。
當一聲低低的泣音自黑暗中響起,盛淵擡起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辦法……”
借助眼前縫隙裡昏暗光影的變化,盛淵意識到這個角落裡是屬于某個大房間,房間裡走動的人影,低低的哭泣聲很熟悉,似是在對誰說話。
“隻要躲過這一陣,這一陣就好……你待在這裡,不會出事……父親還在前面等着我,我不能待久了……”
開門關門聲過後,室内恢複了寂靜。
盛淵貼着牆壁,透過更寬的門縫,看到了坐在裡面的人。
少年手裡握着短劍,彎腰下去碰到自己的腿腳,拉動起地面蜿蜒曲折的鎖鍊,嘩嘩響聲被外面隐隐的雷聲壓住,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不被任何人知曉。
鋸斷身上鎖鍊的少年站了起來,露出一張盛淵所熟悉的臉龐。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少年,盛淵一時愣了下。離去的是薩莉亞,她将杜楓困在這裡,是為了什麼,薩莉亞說躲過什麼就過去了,杜楓有什麼危險?
提着短劍準備離開的杜楓,去開門時突然之間被一道氣息撞翻,他被撞回去倒在地上,臉色蒼白者,唇邊溢出一絲血迹。
熟悉的法陣波及到盛淵這邊,冷冽冰霜氣息如濃霧彌漫開,寸寸凍結室内,連空氣裡都凝固了。
盛淵擡頭,怔然看到進來的深沉身影。
是格瑞爾導師。
少年被提起衣襟,直指胸口處的銀霜劍發出威懾性劍芒,格瑞爾導師發紅的眼睛裡沒有理性冷靜可言,如同被冒犯的發狂的野獸,身體都在緊繃連帶着銀霜劍劍身顫抖。
那鋒利尖端劃開了皮肉,溢出刺眼的紅。
杜楓掙紮起來,但他被緊緊桎梏着,銀霜劍一寸寸埋進。
格瑞爾導師似是看出他的痛苦,寬慰着說道:“越掙紮越不得解脫,你安靜下來,隻是一瞬間的事,不會很痛苦的。”
“放開我……”
杜楓還試圖抗争,雙手握住銀霜劍将劍鋒拔出來,但徒勞無功。
格瑞爾導師手上慢慢用力,銀霜劍的潔白劍芒逐漸染上暗色的血紅。
“我要借你的火靈一用,順從導師,聽命導師,是你身為弟子的第一要旨——”
杜楓張了張口想要呼救,卻溢出更多血迹,他嗆咳了半張臉都是血,染紅了掐住他的格瑞爾導師那蒼白如骨的手指。
“我收你做弟子的第一天,不是就告訴過你了——”格瑞爾導師的低啞聲音透過黑暗,傳到角落裡,如鬼魅在耳邊低語,誘人下地獄。
“代替艾歐裡亞,作為鎮定北境之地的法陣容器,立下的誓言怎麼可以輕易反悔?”
黑暗裡的盛淵渾身打了個冷戰。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注定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