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增強處于不可控範圍内，請注意異常能量波動——】

……

昏迷過去的盛淵夢到了一個熟悉的場景。

“臨淮，你想先從誰開始呢？”夏摯站在樓梯下面，牽着他手，仰頭注視着他，臉上洋溢着歡快笑容。

盛淵沒說話，隻是眼睛發直的看着這個本不應該再出現的副本中人。

一如見到的俊美陽光模樣，隻是此時夏摯身後一片血紅色，如塗抹色塊浮動不定。

在模糊的血紅色背景裡，夏摯身形時近時遠。

他渾身浴血，頭顱右側有一個明顯的空洞，裡面混合着血液流出血漿，血迹淌到了他黑漆漆的眉梢。

夏摯卻感覺不到似的，牽起他的手，“臨淮，你的手指好冰。”

盛淵被牽着手，貼上他的臉。

盛淵想要抽走，他不想要挨着忽然詐屍還鑽進他夢裡來的死人，特别這個人還是一臉血還笑若夏花的夏摯。

但他的行為不受控制，他手指慢慢貼合着夏摯的臉骨。雖然夏摯外表看起來還很正常，但摸起來好似就隻有骨頭了，堅硬骨骼，溫度冰冷。

顫抖的手，從夏摯的唇角，摸到他的鼻骨，往上，是他的眼睛，空洞往下凹陷，最後到那破碎頭顱的腦後。

夏摯就一直這樣看着他，盛淵眼前視野逐漸模糊，夏摯擡手碰到他的臉頰，盛淵感覺到自己眼下濕潤，如霧氣聚攏。

他輕聲道，“臨淮，别哭，你一哭，我就什麼也想不了了。”

盛淵腳下挪動着，搖搖欲墜的身體往前傾倒，跌進了他的懷抱裡。就像是夏摯死前從樓梯上摔下來，跌進臨淮的懷抱裡，兩人欲要雙雙倒下，雙雙赴死。

然而他的身後傳來一個力道。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盛淵回頭，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蘇顔單手提槍，右手捉着他的手腕，半個身體撐在樓梯欄杆上面，上半身往下探來，就像是抓一個墜樓人的姿勢。

“回來。”

蘇顔說，還是那樣清冷聲音，隔着霧氣般，朦胧不清。

盛淵下意識跟随熟悉的人走，但他還是陷在夏摯的懷抱裡。

夏摯抱着他，揉着他散亂的額發，他好似察覺不到這個空間裡有外人在，隻是無限留戀愛憐地望着他。好似隻要看到他，周圍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他都不管。

如同臨死前為了拯救臨淮，哪怕玉石俱焚，同歸于盡。

盛淵想出聲，對夏摯說，松開他，他不是臨淮。

但他眼前一片濕潤霧氣，發出的是臨淮聲音，如同臨死前杜鵑啼血那樣，痛苦不堪。

“啊——！”

身後蘇顔幾乎要拗斷他手臂的力道也在一瞬間失衡。

身體失重栽倒下去，盛淵恍若自己掉入一個黑洞裡，他猛然驚醒，身體抽搐似的坐起來。

但他肢體僵硬，血液不通，一動就是麻木被電擊般的滞澀感，又是倒了回去。

被一個微冷懷抱抱住時，盛淵神經抽了一下。

他恐誤以為是又被抓住了，回到了那個蜘蛛蟲洞裡，模模糊糊的感知到身邊兩道氣息圍繞着他，盛淵勉力掙紮了起來。

“你隻是做噩夢了，别怕。”

頭頂一道溫和聲音，盛淵睜開眼，旁邊亮起一道朦胧光源，刺激得他又是閉上眼。

……

聽到動靜，躺在旁邊休息的依然也一骨碌爬起來，看到對面男孩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着，像是經受什麼折磨般。

他背靠在蘇言懷抱裡，而男孩身前則是被蘇顔擁抱着。

男孩閉目喘氣，似是為噩夢驚擾，嘴裡含糊不清的念着什麼“我不是，我不是……”

蘇言竭力安撫他，控制住他踢踹。

而剛才抱着男孩沉入睡夢的蘇顔也睜開眼，那一對猩紅眼瞳，仰視着困于夢魇的男孩。

男孩眼角慢慢滲出淚意，蹙起眉尖染上一些痛苦之色。

蘇顔伸出蒼白如骨的手指，輕輕點在那泛紅眼尾。

這一左一右，兄妹倆将男孩擁在中間一幕……和諧得有些過分了。

依然舉着照明燈，驚疑不定觀望時，蘇言轉頭朝她這邊說了句話，并指了她的燈。

依然看到閉目流出眼淚，被蘇言摟住腦袋埋進他頸側的男孩，默默将照明燈往旁邊撇了撇。

亮色慢慢褪去，暗色覆蓋而上。

“别傷他，好嗎蘇顔，你本意不是那樣的，我知道。”

“把他給我。”沙啞冷漠的聲音。

“……”

蘇言最終松開了男孩。

他推了推男孩的腰，男孩身體向前傾，歪倒在蘇顔懷裡，他頭顱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頸。

精緻蒼白的臉龐上，貼着蘇顔細長手骨，看上去宛若渾若天成的羊脂玉纏上了白絹絲縧。

然而看似柔軟的白絹呈現細韌有弧度的一條條，一寸寸淹沒過男孩眼角眉梢，鼻梁，嘴唇，最後落到脆弱的頸項。

依然目光穿過黑暗，見到蘇顔摟着男孩，蘇顔的外貌特征是十分引人注目的。按理說，在副本任務裡過分招搖外貌會引起注意，蘇顔就算實力強，也不該如此高調。

依然觀察着，看到蘇顔睜着一雙空洞洞眼睛，摟着男孩慢慢摩挲他的臉龐，從脖頸探到胸口，解開了男孩身上藍色牛仔衣扣，起伏綿延從軀體到四肢。

那因為濃郁顔色顯得過分深邃下陷的眼窩，不注意，眼珠溶于黑暗，隻留下兩個黑洞洞眼窩，裡面正緩緩流出血痕……

黑暗裡，神情不明朗的面孔，在陰影裡起伏，像是匍匐于黑夜抓住獵物的野獸。

“它”眼神發亮，張嘴喘粗氣，不馬上咬穿獵物脊椎或者撕破喉管，隻是叼着獵物，拖回自己的地盤，要藏起來。

數不清的白絹纏繞上男孩，陷在蘇顔懷裡，身體處于激烈狀态下的男孩慢慢平靜，近似昏迷。

“他們做噩夢了。”

蘇言淡淡聲音在旁邊傳來，依然回頭看了一眼，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屏息，雙手連着膝蓋雙腿都在發抖。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們和星星一起做過一次任務。”

蘇言聲音在平時慣溫和，就算展露鋒芒時也平靜。但不知是黑夜籠罩，還是那邊細微的摩挲動靜，依然聽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情緒在裡面。

“你們是……遇到了什麼嗎？”她戰戰兢兢詢問。

“任務完成了，但蘇顔體質緣故，他受到了副本影響。一個夢魇纏住了蘇顔——

“本是用以提示人物背景的故事，變成一份記憶，那些死前經曆一遍遍侵蝕蘇顔，試圖控制他。”

蘇言慢慢說着，聲音有些冷。

“蘇顔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被幹擾。夢魇隻是一粒種子，寄宿蘇顔身體裡，未生長起來前，蘇顔可以及時根除。

“但因為這次失誤，蘇顔被困在監牢，觸發了蘇顔薄弱點，就被夢魇鑽了空子……”

蘇言目光望向那邊，男孩已經主動抱住了蘇顔。兩人合擁而眠，各自膚色白皙近乎蒼白，面容精緻昳麗，宛如一對漂亮娃娃。

蘇顔将處于黑暗時沒能得到的，全都拿到了。男孩也幾乎被他幾番折疊，柔順下來袒露所有。

閉合眼目的蘇顔，眼下一片刺目血紅，冷漠蒼白臉龐卻浮出一些詭異的愉悅與滿足感。

“夢魇會纏着蘇顔，得到他想要的。”

依然緩緩瞪大了眼睛，指着那邊昏迷男孩，“你的意思是，夢魇想要星星？”

“不，它是想要臨淮。”蘇言低聲，溫和氣息極為難得透出一股戾氣，“為此不惜透支蘇顔和星星兩個人的生命。”

依然不禁呆住了。

副本世界裡威脅無處不在，鬼怪都想吃人，一個躲藏在副本背景裡，長成有了意識的夢魇。它找準目标纏住了做任務的蘇顔，伺機而動侵占人體，驅使着做出瘋狂舉動。

如果依然沒做副本任務，在此之前聽來，隻覺得這人神經紊亂，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