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覺得這個人是他的同道中人。
他沒忘記,來到這個充斥着現實與虛幻的世界,腦海裡一片空白。
第一面見到他的鬼怪說。
他是一張空白紙。
在接觸到世界能量之後,會逐漸恢複之前對自己身份,來源以及去向的認知。
不用霍扉說,他也知道,盛淵默默思索。他記得自己是任務者,與系統失聯了。這兩點。
至于之前系統失聯時的具體狀況什麼樣子,以至于他淪落到這等地步,盛淵思考了一陣子,腦子就如同黑幕轉場一樣,雜亂轉瞬過去了,又是落下空茫的白。
盛淵知道自己對有些東西遺忘了,但心底裡覺得沒有那麼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是任務者”和“他需要離開這個世界,再找到屬于自己的系統”,這樣的念頭占據了全部,其他的細秘幽微之處,一掠而過,沒有引起他的重視。
盛淵覺得那些不重要,于是“它們”如跳出海面的魚兒,跳出他這片大海,經太陽一曬,視野斑駁一花,就遊走到不知何處去了。
……
他在這個任務世界裡,身份模糊,其實對于處在玩家還是鬼怪之列,盛淵并不是多麼在乎,他隻是想要找到離開的關鍵。
現在就出現了一個線索,盛淵試圖攀緣上去,找到他的源頭活水,找到他可以回歸任務者之途的方向。
“你是什麼人,我就是什麼人。”
男人低啞嗓音,淡漠神情,仿佛說一件顯而易見的事,輕描淡寫的态度。
盛淵咂摸這句話,覺得這話玄之又玄,好像什麼都可以,沒有定數,又像是炸他話一樣。
雖然心裡有想要攀附交底的心思,但盛淵自覺多說多錯,沒有立刻認人,留了個心眼,打算多觀摩觀摩。
作為哥哥,男人将他領進到了任務核心領域。
進深開闊的庭院,籬笆圍就的綠色草坪内,盛開各色繁華。盛淵踏入庭院時,身後多了十幾道氣息,混合着各種泥土腥氣和奇異獸類氣息,他回頭看,見着不知何時身後排了一縱隊。
遠遠的,各色男女也在朝着這邊靠近,拖着步子,各色衣衫是當地原住民的樸素布料。都是距離相近交往密切的鄰居,說說笑笑,詢問各自參加聚會是帶了什麼禮物。
有的婦女臂彎挎着籃子,有的男人提着水桶,裡面撲通撲通水花四濺。經過時,盛淵看到水桶裡亮亮的水光,不是魚類,倒幾條細細長長的小蛇。各色紅鱗綠鱗,片片張開,豎瞳熠熠,注意到外界明顯的目光,擡起頭揚聲嘶叫。
盛淵不閃不避,盯着這些蛇,直盯着它們蛇信子縮回去,糾結扭動與其他同類纏到了一處。
提着一桶水蛇的鄰居注意到小蛇們的動靜,停下了腳步,卻是身邊的哥哥打招呼,“庫侖,這次這麼早來了啊,這是你朋友嗎?第一次見。”
哥哥應了一聲,語氣淡漠而聲音低沉,“我的禮物。”
盛淵看了他一眼,覺得沒頭沒腦,卻沒吱聲。
鄰居卻是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笑了起來,朝哥哥攬住的瘦削肩膀,順着看到了罩在一件明顯不合身灰色大衣的男孩身上。
明顯一張不容忽視的漂亮臉蛋,精緻五官,輪廓優美,因為膚色白皙眼瞳黑亮,黑鴉長眼睫安靜垂下來,顯得眼周有些深紅,隻是臉色略顯蒼白,還有些虛弱,需要哥哥攙扶。
“他看起來還有些……”目光掠至男孩呼吸起伏明顯的胸襟,鄰居頓了下,“庫侖,你的手藝下降了啊。”
哥哥語氣冷淡,“你帶的不也是活物。”
鄰居哈哈笑起來,“說起來也是啊,時代變了,當然送出去的禮物也要變。”似是主人心情變化,水桶裡的水蛇們翻騰了起來,飛濺水花。
盛淵垂放在身側的手指被濺了一滴,縮了回去,低頭去看,卻見着從袖口裡鑽進去那一閃而過的蟲身。
盛淵愣了一下,接着就是頭皮發麻,下意識就要甩袖子,将那蟲子弄死,但手腕很快被抓住了。
或許是對面男人的微妙注視,又或是他這個禮物不夠合格,不夠聽話,哥哥臉色陰沉下來,抓着他的手腕,很快地大步走開。推開前面排隊男男女女,也不管那些不滿的聲音,拉着盛淵進到房子裡。
門口站着一圈少男少女,長得各色容貌,侍弄房子周圍茂盛花草,看到有客來訪,笑嘻嘻着迎上來。
纖長手指送出一捧捧采摘的洋桔梗,茉莉,薔薇,着重遞送的方向是朝着客人帶來的禮物,叽叽喳喳的聲音,在看到庫侖帶來懷裡的男孩時,都是圍堵了上來,争相說着,“我要這個,這個格外漂亮。”
“我喜歡他!他的黑眼睛真漂亮!”
“我也喜歡,你們不要跟我搶!”
盛淵看到簇擁到面前的一束束花,幾乎将他淹沒了那樣,奇異的香氣也将他的呼吸染上了幾分促喘。
哥哥回過頭來,看了一圈這些熱情到有些激進的少男少女,挑了最靠近盛淵懷裡的那一束藍色妖姬,塞到了盛淵懷裡。
周圍少男少女不滿幾句,還是簇擁着将自己的花束塞過去,然而哥哥已經提步離去,盛淵也被迫跟了上去。
他暈頭轉向,被哥哥推着往前走,懷裡又抱着一捧花,進到房子裡就被按着坐到了角落裡。
房子外面還在源源不斷的進客人,他們來得早,角落裡很安靜,盛淵手臂克制不住地發抖,可哥哥始終抓着他,不叫他掙脫,因此盛淵見到蟲子順着衣領從脖子裡鑽出來時,差點尖叫一聲。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隻八條腿的紅色蜘蛛,圓滾滾的肚子,花紋清晰可見。貼着盛淵皮膚,冰冷質感,盛淵幾乎下一刻就想要暈死過去。
哥哥看了他冷汗涔涔,蒼白得像是鬼一樣的臉,抓住那蜘蛛,将其摔到了地下。
在哥哥擡腳踩死它前,蜘蛛很快爬行到陰暗處逃走了。
“太多生物來招惹你了,實在是太多了。”
盛淵心頭震撼,說不出話來,也沒聽到哥哥的低語。
冰冷骨節觸碰到他的下巴,盛淵擡起頭,看到哥哥陰冷臉色,擦着他的下颌和脖子,用力向上搓着,像要搓下來一層皮。
盛淵很快感到了不适,喉間又是刺痛,刺癢難耐,像是皮肉之下有東西在動,這感覺令他幾乎全身僵硬,臉色憋的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