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校園内高大樹木與灌木叢聯排簇擁，陰影叢生，校門口幾盞燈光投射到地面，将兩道影子拉得極長。

“星星——”

盛淵擡頭，看到對面男生擺了擺手，有些憂心地望着他，“星星你發了好半天呆，是不是被吓壞了。”

背包裡的機器人也探着腦袋看他，大概旁邊有外人所以沒有輕易開口，隻是屏幕上浮動着荷包蛋淚花。

像隻被丢棄的小狗，趴在他肩上小手緊緊揪着他的後衣領，盛淵怎麼拍他鐵腦殼，利普都不願意進去背包裡。生怕再發生一次被無辜抛下事件，看樣子是留下了心理陰影。

男生指了下利普，“他好聰明，能和人對話，像人一樣。”

強按機器人腦袋按不下去的盛淵隻得松開了手，“現在都推出智能對話機器人聊天了，這沒什麼奇怪的。”

“星星說的是。”汪夢涵點頭，盛淵整理背包，拿出震動手機來，劃開看到好幾條魏思辰消息，叫他留在原地等着車來接。

“是魏主任的消息嗎？”

不知何時，汪夢涵腦袋湊到了旁邊，跟他近距離之近，都可以聞到他身上一種橙香清洗劑的味道。

盛淵擡頭看他一眼。

“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汪夢涵“啊”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對不起……”他有些膽怯地避開了眼神接觸，側過肩膀，小聲說，“可能是剛才在衛生間呆太久了。”

這些都是汪夢涵說的。

來到報告廳前，他被利普發現鎖在學校洗手間——利普誤以為他是主人卻發現不是，險些有些繃不住——之後他們翻了半個學校，終于匆匆尋到報告廳。

發現門從内部鎖死的利普，直接破壞了學校中控網絡才打開的電子鎖，救出隻剩下一個人的盛淵。

而那群貓則是在門打開後瞬間消失不見。

仿佛是一場無人之約，他做了一場夢。

盛淵出來時有些精神不振。

汪夢涵以為他被放鴿子了，盛淵一個人等在報告廳裡，還被人惡作劇地鎖在了裡面。

盛淵對此不置可否，冷淡的，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太過分了，那麼對你。”汪夢涵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擡頭正視面無情緒的盛淵，“星星你别難過，他們之後肯定不敢了，魏主任會教訓他們的。”

“他們又欺負你了。”盛淵打斷他的安慰，握着手機，屏幕上的淡淡藍色光芒打在臉上，令他臉色看起來格外無血色。

“如果不是我今天來參加慶祝會，沒有利普誤打誤撞碰見你，你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汪夢涵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沒關系，事情已經過去了……能見到星星，就是今天最幸運的事了，我很幸運！”

他語氣有些磕絆，但說得很真誠，就像就是一無所知，隻是倒黴被欺負，又幸運因為利普找到他的無辜傻白甜路人。

“是啊，你真幸運。”

盛淵眼睫下斂，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手機冷光下能看到他蒼白臉色以及淩亂衣襟，敞開露出的白皙肌膚。

汪夢涵呆呆看了他一會，與他接觸到瞥來的一眼，“你眼鏡去哪了？”

他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做了個扶眼鏡的動作，結果摸了個空。

他呆了呆，捏着胸前衣襟，雙手不安地絞着，“我，那個丢了，可能落洗手間了，我忘記了……”

他可能意識到自己蠢得無可救藥，聲音颠三倒四，最後呐呐地停下，表情窘迫地快要哭出來了。

盛淵對他的蠢樣沒有興趣，“你不回家，呆在這裡還有其他事嗎？”

“我想陪你…等魏主任來。”汪夢涵聲音似是因為緊張地發抖，很幹澀，忽然他想到了什麼，開始到處翻找外套口袋，掏出一個包裝簡約的禮物盒。

慌裡慌張地差點沒拿住，險些掉地上。

“今天的慶祝會，我沒能參加，但我也準備了禮物，送給你星星！”汪夢涵雙手托穩了禮物盒，平複着急促呼吸，小心遞上來。

盛淵接過來，當着他的面打開了，在旁邊的汪夢涵緊張地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接過他随手拆掉的包裝紙袋。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知道星星你不缺這些，好東西有的是……我隻是想送你一件特别的禮物。”

是一個八音盒，打開就是彈出一個握着話筒閉眼歌唱的小男孩玩偶木雕，描摹得十分精緻，色彩細膩鮮豔，面部表情極盡生動。

輕柔舒緩的熟悉歌聲随着小男孩腳尖點地的圓形舞台轉動，悠悠飄蕩出來。

和怪物學生舉辦慶祝會的報告廳大屏幕上播放的一樣。

盛淵腦海裡又是浮現出一個畫面，魏星星在台上演出，那些台下的觀衆學生舉着手機錄下這一幕。

多少人枕邊放着這首曲子，深夜裡幻想着魏星星。

原來魏星星冷淡不交朋友是有理由的，除了魏思辰，他誰也不願意來往，可能就是想到因為交了朋友，會發生比現在更棘手更難以處理的麻煩……

到時候魏星星的處境，可能不會比遇見LINXIN成員好多少。

……

“這些都是我自己看教程，買來材料組裝好，這個小人也是我按照你的模樣，找了好木材雕好的，很漂亮……表面我已經打磨好了！一點木刺也沒有，很光滑，星星你摸摸看！”

男生不長記性，又是靠近了些，伸手去碰他擱在八音盒蓋上的手。

盛淵關掉了八音盒，音樂戛然而止，安裝彈簧的蓋子猛地合上，夾住了碰上來沒及時撤走的手指，汪夢涵當即發出一聲痛嘶。

盛淵東西推開，聲音冷淡道：“這個東西很容易傷到别人，你做完難道沒有實驗過效果嗎？”

“沒、沒有……”汪夢涵忍着痛，将手指抽走，八音盒啪的一聲很快合死。

漲熱手指送到嘴邊吹氣，男生将八音盒藏在身後，低聲道歉，“對不起，星星，我忘記了……”

他說着說着低下了頭，手指塞進齒縫間，像是要堵住自己難堪的聲音，但還是忍不住抽泣哽咽。

“這不是一件完美的禮物，我沒做好，你不喜歡……我會重新弄好的……我太笨了對不起星星，你不要讨厭我好嗎……”

兩行眼淚順着他那蒼白臉頰，顫抖難以自控的臉部肌肉，蜿蜒曲折滑落下來。

……

盛淵閉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