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是誰,臉色一瞬間起了變化。
蘇顔觀察着他的神情,捕捉到了盛淵眼底可見的冰冷殺意,不等他松開手,盛淵已經推開他,下去控制台。
“蘇顔你打開門,我要出去一趟。”
蘇顔仔細考慮了一下,意識到盛淵對來人的态度是敵對的,就按下控制台的按鍵,将人放行了。
到門口了,盛淵回頭對蘇顔道,“這是我的麻煩,我去解決。你不要插手。也不要來看。”
蘇顔在他目光注視下,輕緩點頭。
不看,可能嗎?
附近百裡都在他的攝像範圍内。
智能管家将戶外監控範圍放出來,大屏幕上清晰展示出外面的景象。
房子裡的地下通道是聯通通往地底深處,為了避免被其他政府信号幹預,算是建了個隐秘的地下堡壘。
霍扉一時進來沒發現這個地界,隻是見兩人進屋就沒了人影,他轉了幾圈,想着見到的最後一幕,盛淵和另外一個人擁抱的畫面——他最終選擇砸了這個地方。
盛淵從地下上來,就看到正在瘋狂打砸房子内部的霍扉。
自狩獵島副本一别,盛淵本來已經打算先暫時放一放他們之間的恩怨,先解決這個小世界遊戲問題,以及魏星星被魏思辰害了的事情,可沒想到,最先忍耐不住的還是霍扉。
他找上門來,對招待他的蘇顔地方大肆破壞,卧室已經被掀了個底朝天,陽台玻璃幾乎是破門而入,玻璃碎了一地。
在他和蘇顔在地底下商讨如何對付遊戲系統時,霍扉就在這裡,給他找了這些麻煩。
盛淵慢慢出現在霍扉背後,霍扉一時沒發現他,還試圖用叫他的名字威脅他。
“再不出來,我就叫你的名字了!”
盛淵眼神發冷,他一直都知道,霍扉這種死性不改的東西,除了威逼利誘他,剩下的就是敲詐勒索他。
“你除了威脅我,還會做什麼?”
冷不丁身後響起一道聲音,霍扉猛地轉過身來,看到了他。他手裡還揪着一張從牆壁裝飾畫裡撕扯下來的油畫,玻璃殘渣碎了一地,反射着他格外陰郁的目光。
但他轉過臉來,見到不遠處盛淵,臉上攻擊性危險性極強的表情很快就減弱了下來。
“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霍扉甩掉手裡撕成碎片的爛畫布,因為表情轉化的太過厲害,導緻嘴角提起來的微笑弧度,還連接不上還未平複下去的情緒,顯得很不自然。
“我沒叫你的名字,隻是吓吓你。别擔心,我們是同類,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怎麼可能頂着你不喜歡的風險,在外面出賣你呢。”
霍扉慢慢地笑,逐漸有了之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一張可愛娃娃臉,清新碎發,黑眼睛眼白少,又圓又亮,看起來俊秀乖巧。
盛淵實在不想看他那副嘴臉,越看越覺得霍扉跟那個人神态,樣貌,身姿,各方面真像,身影完全重疊了。
這讓他現在不受控制的回憶,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偏過頭去,看客廳内打砸破壞的狼藉。
霍扉見他不說話,态度冷淡,也不介意,“你怎麼不來找我?副本任務完成了,那些人都死光了,我以為接下來該開始我們的計劃了。”
盛淵抵着額頭,緩解陣陣記憶襲來的眩暈。他現在想堵住耳朵,蒙上眼睛,将霍扉連人帶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塞到焚化爐内,燒個七七四十九天,燒成灰再揚海裡。
但霍扉跟看不到他的冰冷抵觸似的,朝他走過來,和往常一樣,對着他死皮賴臉,“你剛才和那個玩家做什麼?你的計劃可以不用再繼續了,和他們虛與委蛇多委屈自己啊!”
“你快回來吧,我和小拐已經建好了基地,鬼怪大軍都等着和我們的新首領新老大見面,統領鬼怪大軍,開辟新世界,這是我們當初約定好的目标——”
盛淵垂着眼,餘光裡看着霍扉一步步靠近他,踩過那一地碎玻璃,一地狼藉,朝他走來。
腦海裡閃過許多畫面,也是這樣的狼狽不堪。他們對峙,争執,拳腳相交,他們極端仇恨彼此。他對他言辭侮辱,人格敗壞,他對他大打出手,斥責打罵……
尖銳刺耳聲音似乎還萦繞耳邊。
看着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隻是渾身氣勢變得尖銳抵觸,仿佛有一根根無形的針紮在身上,朝着他的方向,反射着冰冷寒光。
霍扉眼中閃爍着一些辯不明的暗光,最終他還是站在了盛淵面前,提起手去碰他。
距離一寸寸縮短,身體一寸寸僵硬。
最終隻差毫米,再也進不了一點。
霍扉看着面前垂着眼不看他的人,手指尖抖了下。
他感覺到了,盛淵身上釋放的惡意。
之前從來沒有過,盛淵身上有一道保護屏障,除了一片白茫茫虛無,他什麼也感應不到也看不到。
可他現在感受到了。
惡意,像是密密麻麻的細針一樣,向他鋪天蓋地的襲來。再進一步,就要萬針穿心,刺骨凜然,令他靈魂都要顫抖起來。
兩人陡然陷入了詭異難辨的死寂裡。
盛淵身側拳頭攥得很緊,幾乎要控制不了自己,但霍扉表現得太過正常,和之前剛見面似的,漫不經心和他聊天,忽然吓唬他,又笑呵呵哄他——
“你是不是氣我沒及時找到你啊?上次副本我去解決了最後的麻煩,臨走前我說會找你的,可我沒想到被暗算了一把,算了不說那些人了,惹你不開心——”
“就是我意外受了點傷,沒來得及和你彙合,你在海邊等了我好久吧,我一直沒來……你要是因為這個生氣,埋怨我,你打我吧。”
霍扉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下方,蒼白臉上一雙黑淙淙眼睛也與他對視,輕聲開口,“隻要你能解氣,怎麼打都行。”
他個頭高,看着盛淵垂下來的眼睛,要扶着膝蓋,弓着脊背,矮下來一大截才行。
姿态幾乎要半跪下來。
“你是高級鬼怪,用不着對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解釋,我受不起。”
盛淵終于出了點聲音。
那虛晃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身上尖銳冰針一樣的刺痛感,惡意,好似裹了一層濕答答的棉紗布,變成了慢刀子拉在身上似的鈍痛。
霍扉扶着膝蓋的雙手不穩地滑了一下,又是很快站穩了。
他笑起來,“說什麼受不受得起。你是我們鬼怪大軍的領袖,小拐的老大,他可一直心心念念着等你回來。要不是我攔着,他早飛來。你不知道他現在打扮成什麼鬼模樣了,醜死了,你要見到了笑話死他,讓他羞死。”
盛淵目光凝實了,終于對焦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