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蹲的不舒服，霍扉嘴角笑意有些僵硬，視線也挪開了，落到他肩上，安靜了一會忽然說，“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你不在的時候我選了好幾家餐廳我覺得味道不錯——”

“我不吃。”

話被打斷，霍扉也不惱，接着說，“你試試口味，不喜歡我再去找，别跟我這麼見外啊。”

盛淵卻是一指地面，“你來這裡搗亂，我的計劃被打斷了，難道你不負責處理幹淨？”

霍扉看了眼周圍，打砸破壞的時候他滿心都是憤怒焦躁，不管不顧，但見到人出現，又是不知所措的慌亂，到現在，他插科打诨，盛淵還能和他說兩句話，心裡勉強安穩了點。

雖然是冷酷的命令口吻，但他已經知足。

霍扉忽然發現，自己的情緒完全被牽着走了。好似盛淵身上有一根無形的繩，盛淵一出現，他脖子裡就被套上了繩子，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靠近。

他眼睫顫了顫。

對面盛淵根本不看他，就沒發現他這時微微收斂的神态變化。

“你留在這裡沒什麼用了，跟我們回去吧，去基地，你随便選，我們定了好幾個地方——”

“不用了。”盛淵打斷他今天格外多嘴多舌的喋喋不休，霍扉愣了下，看着他冷淡眼神，“我要留在這裡，别再跟我啰嗦，收拾完這裡你可以走人。”

盛淵暫時放下自己的報複之心，因為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解決這個什麼都不知道，隻一心搞鬼怪大軍建立新世界的蠢貨霍扉，而是其他更重要的棘手問題。

霍扉看着他轉身要走，伸手要拉他，想叫他的名字，但盛淵側目狠盯了他一眼，霍扉叫名字的聲音又是咽回肚子裡。

但他仍不死心，對着盛淵背影喊，“我收拾好這裡，等你出來，我帶你去吃飯！”

盛淵沒有理會他了。

霍扉看着他走掉，又是進入了那個空間，知道盛淵不喜歡别人插手他做事——鬼怪圈占地盤排斥他者的規則，他還是懂的，而且再啰嗦，盛淵可能真會惱怒。

他還是暫時别上去惹人讨厭了。

霍扉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腳下冰冷光芒反射到眼底，他才是挪動腳步，走到了房子外面。

他找來幾隻吸附能力強的怪物，清理打掃被他破壞成入室搶劫似的糟糕現場。

小拐一直等在外面。

霍扉低着頭出來時，小拐擡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灘上冷哼了一聲。

霍扉沒理他，小拐故意的又是重重大哼一聲。

霍扉終于看了他一眼，“你哼起來像豬叫。”

“你才是豬！”

“四肢着地，白花花，吃得肚子圓滾滾，哼哧哼哧叫起來就是豬。”霍扉冷言冷語。

“你！你你賠我衣服！”小拐說不過他，氣急敗壞站起來，提着自己身上濕透的背帶褲向他質問，“都是因為你推我！”

上面劣質紅色染料暈開，衣料濕答答皺巴巴一坨，粘在他肚皮上，活像内髒全翻了出來，特别惡心。

霍扉臉上露出不耐和厭惡表情，“你快扔了這身衣服，真難看死了。”

小拐後知後覺，震驚于他的直言不諱，和惡語相向，“你魂飛回來了啊？”

之前養傷階段的霍扉，跟拔了翅子的瘟雞一樣，恹恹不振，誰都愛搭不理，找上門的鬼怪都差點大打出手，霍扉也沒有精氣神理會。

這會毒舌不耐煩，全方位打擊他，倒像是恢複了之前那副神采。

“見到大人了嗎？”當然小拐最關心這個，他提着髒兮兮的衣服，想跟着一路進去。結果從海裡爬出來一看，他這鬼樣子完全見不了人，隻好坐在外面，眼巴巴等着。

霍扉坐在沙灘上，望着面朝大海的高層建築房子，敷衍了小拐喋喋不休的唠叨，“見到了。”“他還有事沒做完。”“别煩我了。”

小拐被他幾句噎回來，也不再管他，自顧自跑去最近的人流量多的地方，找新衣服穿了。

夜半。

海浪一重一重沖到岸邊，初秋的濕冷氣息裹住了岸上每一寸地界。

霍扉重新靠近房子，收拾好室内雜亂的怪物已經離開，客廳裡被打碎的東西全部消失不見——隻說要清理，可破鏡要重圓的本事，應該誰都沒有，盛淵知道吧。

盛淵知道嗎？

霍扉後知後覺打了個寒戰，雙手攤開，仿佛看到上面尖銳的針刺出來的孔洞。

眼一眨，那些孔洞又是沒有了。

是錯覺。

【鬼怪任務，夜半倒計時00：30】

冰冷遊戲系統音又出現。

霍扉擡起頭，看向那亮起燈光的房子，他站起來準備找那人一起。

他不想再自己一個人。

被留着那冰冷的空間境内，被無限吞噬，感受己身消失，那種無力憤懑的感覺，他不想再來一次了。

靠海的房門外，院子攔了護欄，霍扉無視掉，推門進去，卻是下一刻掌心被狠狠戳刺了一下。

他甩開手裡的東西，掌心鈍痛麻痹，隐隐散發出一種燒焦的氣味，手腕艱難的舉不起來。

霍扉看着自己的左手，又是看向房子正門院欄，十餘階梯之上，投射下來一個影子。

灰色流動物質，慢慢浮出地面，蠕動到他的腳下，尋找着什麼般，在他腳底下徘徊。

沼澤般，腳踩一下仿佛都要陷進去。

腳下猛地下沉，在被吞掉之前，霍扉迅疾調轉方向往外撲了出去。

離開前，他再次看向那棟房子，門前站着的人影擡了擡頭，仿佛也看到了他。陷在陰影裡的眼睛，一抹暗沉紅色瞬間而過，很快那雙鷹隼似的眼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