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存疑惑,卻因與黑蛟纏鬥數百回,體力略有不支,便也沒有深究,隻是拔下系于發間的石簪,以此為封印,插在那黑蛟的軀體上,任何人都不得再靠近。”
他邊說邊靠近,不知什麼時候又坐在了我身邊。
“如今看來,那黑蛟的軀體便是您兄長的龍身,隻是我已用石簪為封,将其沉封于海,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想來百年前那黑蛟的身軀早已化作海底累累白骨。大公子的龍身早已腐化,龍珠破碎,隻有水鬼這種陰氣重的容器可以承載……龍族便将大公子封在水鬼軀體,成為他們在人間操縱人心的一隻手……”
“龍神想要再造一隻黑蛟,他已走火入魔,天道不會坐視不理,而我偏要在她之前,證明給她看。”
他面無表情,好似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等待那一天。
“我會讓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付出代價,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難道不是嗎?”
我聽完,沉默許久,水面忽然變得不太平靜,楚回徒然抓住小舟邊緣,卻仍固執地望向我的眼睛。
我撫上他的臉,海浪襲來,帶着這一葉孤舟在水中飄搖,水花濺起,濕了衣袖。我随着晃動的幅度順勢将他推到,伏于他耳邊低語:
“一個在魂魄上劃下傷痕,隻為了記住恨的人,怎麼可能會明白愛?”
“此番凡人之軀,都要與神明對抗,想必是處心積慮。你的所作所為,跑來我的身邊,隻是怕龍神把我也煉化為黑蛟,影響你的複仇大計,是嗎。”
我并不氣惱他要利用我來對付龍族,我隻是憤怒于這種欺騙,原來自我遇見他的那一天起,我便成為他複仇的棋盤中可以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棋子。那些看似溫情的瞬間,原來都隻是我自以為是的幻夢,不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營造出的誘人心甘情願奉獻的幻影。
他卻是推開我,但又不自覺地牽起我的衣袖,一副糾結的姿态,好像在思考說真話和說假話到底哪個會讓我更生氣。
我頓時覺得鎏明很可憐,或許神女罰他入世,摸爬滾打二十五載,他也依舊沒有生出一顆真心,沒有學會愛人的人,又如何能生出憐憫蒼生的心。
“殿下與我合作,我保證,待我歸位時,您會成為新一任龍神。”
我嗤笑道:“是嗎?你的盟友羽族可不會答應。”
他正要出言反駁,海面卻徒然升起一個百丈高的黑影,又迅速蜿蜒入海,掀起巨浪将這小舟拍開極遠。
鳳凰在上空大喊:“黑蛟來了!快想辦法把他引出水面!”
這小船搖搖欲散,原來同舟共濟真的隻是被掩蓋得太好的謊言。楚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終究是不願相信我。
小舟徹底破碎,我們捏訣起飛,黑蛟自水中探出半個頭,又深深沉落水中,卻并不帶着明顯的攻擊性。
楚回在我身側疲憊地開口:“這黑蛟當與殿下有些親緣,煩請殿下将它引誘出水面,就當是幫我一個忙,算我欠殿下的人情。”
“我可不敢讓堂堂鎏明上神欠我人情,萬一你睚眦必報,我的護心鱗已被你挖去,下次再見,是不是要連我的龍珠也奉上?”
不等他開口,我便飛身向水面貼去,将包在我傷口的布條扯去,試探性地伸入水面之下,夜間的海水帶着刺骨的寒涼,我感知到水下的生物正在逐漸靠近。
我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聲對着水面呼喚道:“二哥,雲逸,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