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海上沒有月亮,亦無繁星,低垂密布的烏雲暗示着暴雨将至。
我與楚回同乘一葉小舟,離開大船,望東海深處駛去。
海面并不平靜,常有大浪翻湧,将這一葉孤舟掀起又落下,心跟着七上八下,卻并不害怕,漫無目的,也無需上岸。
每每有巨浪襲來,楚回總是不動聲色地想要向我靠近,等浪潮過去,又拉開一點距離,我無視他的别扭,自顧自地劃着船,哪怕此刻天地靜寂,唯有我與他,與這一芥之舟。
良久,他才出聲,打破這長久的沉默。
“在此處停下便好。”他從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刀,有些眼熟,或許還是從前那一把。
“黑蛟受了血咒禁锢,以龍族同宗之血為引,必能誘其現身。”
“殿下。”他溫順地低垂着眉眼,一如當初為我療傷時的平靜,手起刀落,挖我胸口鱗片時,或許他真有想過了結我的時刻。
“請把手伸過來,需要取您一些血。”
我一聲不吭地把手伸過去,他歎了口氣,用刀在我手上劃了一個小口,鮮血流出,一滴滴落入深不見底的海中,那一抹血色在水裡迅速化開。
鳳凰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化了鳥形低空盤旋,身後還跟了幾隻海鷗,叽叽喳喳倒是熱鬧了起來。
“鎏明,你這傷口劃得太小了,這樣怎麼能引出黑蛟啊?鲨魚倒是會很開心呢!”鳳凰在一旁大喊大叫。
“閉嘴!”楚回狠狠出聲,我直接用手扯開那道傷口,拉扯掌心脆弱的皮肉,鮮血沒了阻擋,更是痛快地傾洩而出。他想上前阻攔,我卻是自顧自地将傷口扯出一個橫亘半個手掌的長度,将手伸入海水,血水流散,染紅一片。
浸泡在鹹膩的海水中,傷口的疼痛更是清晰了幾分,很痛,但這種痛讓我感到愉悅。
楚回硬是把我的手拉了過來,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碰到傷口撕裂時處,他擡頭似乎想要看我,我出聲道:“這點血夠了嗎?不夠還有另一隻手。”
鳳凰自知理虧,卻還是要來戲弄我:“你這小龍也夠狠,這傷泡了海水隻會更難愈合。”
“鳳凰,不要再說了!”楚回再次制止,為我包紮傷口的手卻在輕微發抖。
“好吧,好吧,有的人心疼了,我去上邊守着得了。”鳳凰說完便飛到上空,俯瞰海面下的動靜。
一瞬間又歸于寂靜,我不言,他亦不語。簡單包好的傷口仍不住地滲着血,染紅了布條,楚回想再看看我的傷口,我将袖子放下,堪堪遮住。他愣神了片刻,也隻好歎聲氣,慢慢挪到離我遠一些的位置,将自己縮在船頭,把大半位置留了出來。
我與他,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倒是界限分明。
最終,我望向了他。
“你當年殺黑蛟時,是怎麼樣的情況?”
楚回沒料到我會問這些,卻也是如實回答。
“當年,黑蛟體力耗盡,浮出東海水面,那時還未被封為龍神的……”他停頓了一會,思考了半晌,才出聲:“您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龍族族長,攜帶着一批人趕來阻攔我落下最後一擊,您父親纏着我說了許多,左不過是一些假大空的話語。”
“等我再去看那黑蛟時,那黑蛟胸腔處有一傷口,蛟珠被龍族取走,您父親說這是東海出現的魔物,自然該由龍族負責調查,便将那蛟珠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