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茂福臉色微變,他方才忘了還有賣身契的事,現在蘭小陌給了褚晔,賣身契給他是理所應當的,隻是被當衆喝破了賣雙兒的勾當,蘭茂福一張老臉漲得紫紅,對自家婆娘喝道:“還不給他!”
那張賣身契就在趙彩荷身上,她之前想着來褚家要人用得上,就随身帶着了。褚晔現在當衆問她要,趙彩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推脫的話,隻好掏出賣身契磨磨唧唧地遞了過去。
褚晔見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接過賣身契一看就明白了。
大晏朝的契書分為私契和官契,像地契、房契這類的契書須得到官府備案才能生效,但是賣身契這種隻要找了鄉紳族老作見證,私契官府也是認的,前提是沒有另一份官契與之沖突。
方才他們簽的斷親書是私契,而手中這一張賣身契上頭不僅有村長的名字和指印,還有一個明晃晃的縣衙大印。若是今日這賣身契沒要過來,蘭家完全可以拿着這張賣身契把蘭小陌再賣給旁人,就算他去官府要說法,官府也隻認這張蓋了官印的賣身契。
到時趙彩荷再演上一出撒潑打滾耍無賴,說不定就能把他那二十五兩也給昧了。
“原來還打着一兒兩賣的主意呢,這算盤打得還真是不錯。”褚晔如有實質的目光在蘭家夫婦倆和一臉尴尬的村長面上一一掃過,冷笑着說道,“今後蘭家人若上門來糾纏,不論是誰,我見一次打一次,我今日就把話放在這裡。”
“你大可放心,我蘭家不是沒兒子,還勞煩不到已經出門子的雙兒。”蘭茂福強撐着硬氣道。
褚晔諷刺地勾了勾嘴角,還未說話,一位看熱鬧的大嬸就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那可不,老大換了十兩,老二又賣了二十五兩,你蘭家起碼十年都衣食無憂了吧?”
“就是,若是換了我,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哪還記得什麼出門子的雙兒。”
看熱鬧的人紛紛附和,蘭茂福強撐的面子再也維持不下去,拽着趙彩荷分開人群走了。
褚晔今日置辦了騾車,又眼也不眨地拿出了二十五兩,方佑德可不想把這個年輕人給得罪了,讪讪地解釋道:“褚晔,我方才是真的沒想起這賣身契的事,你……你可别誤會啊。”
今後還要在村子裡生活,褚晔也不想和村長發生龃龉,便拱了拱手道:“我省的,今日之事勞煩德叔了。”
方佑德見褚晔如此上道,心下滿意,道了聲告辭便也歸家去了。
圍觀的村民見無熱鬧可看,漸漸散了。
褚晔将落在後面的兩位大嬸留了下來,請她們幫着照顧一下蘭小陌,并承諾事後一人會有五個銅闆的謝禮,“小陌他身子虛弱,還有不少傷,我不方便查看。勞煩兩位嬸子幫小陌擦洗一番,再給他上一下藥。”
那兩個嬸子本就可憐蘭小陌,方才她倆站在前面,氣不過還出言聲讨了蘭家夫婦倆幾句,此時不過是幫着洗澡上藥,還有五個銅闆可拿,自是滿口答應下來,說是回家打個招呼就來。
見人都走了,蘭小陌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對褚晔小聲道:“不必請人的,還要花錢……”
褚晔扶着他進屋,“那怎麼辦?難道你要我給你洗?我倒是不介意。”
蘭小陌紅着臉道:“不是,我……我可以自己擦洗的。”第一次和漢子說擦洗的事,他覺得特别羞窘。
“那你背後呢?自己夠不到的地方怎麼辦?”褚晔把他扶到床邊坐下,哄道,“你不是說要當牛做馬地報答我?身子不養好怎麼報答?”
蘭小陌被繞進去了,覺得褚晔的話有些道理,自己先把傷養好,然後才能幹很多很多活,便沒再推拒了。
褚晔見他乖了便去了廚房,之前打過蛋花湯,竈裡還有一點火星,填進些稻草和細柴便燃了起來,褚晔将大鍋加滿了水燒着。
家裡沒有閑置的木盆,褚晔便将自己的仔細沖洗了一遍備用,今天先湊活一下,明日他再去鎮上給小陌兒采買些生活物件。
其實褚晔請人替小陌兒上藥也有自己的考量在。
已經是深秋了,蘭小陌身上還隻是單衣單褲,方才上衣被無意間撩起來一點,腰間全是大塊大塊的青紫,小臂小腿上也是。褚晔問過了,這些傷挨了有半個月了,還是這番可怖的樣子,可見當時打得該有多慘烈。
小陌兒受的這些罪,總該叫外人知道一下才好。
果不其然,第二日趙彩荷心黑手狠,虐待繼子,蘭茂福罔顧人倫,有後娘就有後爹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