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騾車趕到一處安靜的巷道,褚晔站在外面掩着簾子。
蘭小陌将身上過于寬大的衣裳脫下來換上新的,又把換下來的衣裳一一疊好裝進包袱裡,那雙舊鞋擱在了車廂角落,以後幹髒活的時候還可以穿。
把東西都歸置好,蘭小陌小心翼翼地貼着車廂壁坐下,生怕新衣裳被弄髒了。
“褚大哥,我換好了。”
褚晔在外面應了一聲,騾車又轱辘轱辘地走了起來。
蘭小陌愛惜地摸着領子上精緻的盤扣。之前在蘭家的時候,後娘從來不會關心他有沒有衣裳穿,他都是撿家裡人不要的衣裳,多洗幾遍縫補好了再穿,冬日沒有棉衣就隻好多穿幾件。
這是親娘去世後蘭小陌第一次穿新衣,還是這麼漂亮的新衣裳,盡管心裡還在為花了很多錢惶恐着,滿心的歡喜也是壓不住的。
古生堂裡間,吳掌櫃正在和賬房對賬,聽夥計說褚晔來了便匆忙去了前面,“褚老弟,你可算來啦。”
褚晔正和夥計一起從車裡往下卸竹筐,聞言笑道:“吳掌櫃,好久不見了。”
“是啊,上次褚老弟來我正好不在,後來聽阿四說你送來一顆三斤重的何首烏,嘿呦喂,悔得我腸子都青了。”吳掌櫃正要拽着褚晔進後院去看何首烏,卻突然瞅見褚晔身後還亦趨亦步地跟着一個小雙兒,不由疑惑道:“這位是……”
褚晔輕輕攬了攬蘭小陌的肩膀讓他站到自己身側,給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夫郎,姓蘭。這位是吳掌櫃。”
褚晔已經二十多歲,又有掙錢的手藝,已經成親是理所應當的,吳掌櫃笑着道了聲:“小夫郎好。”
蘭小陌不知道褚晔為什麼說自己是他的夫郎,見吳掌櫃和自己打招呼,連忙有些拘謹地點點頭,暫且把疑惑壓了下來。
這趟褚晔帶的藥草少一些,倒是那顆何首烏出乎意料地值錢,一共三斤八兩重,吳掌櫃開出了一錢兩百文的價格,連帶着其他藥草算了個整數,一共一百兩。
褚晔見夥計拿來兩個五十兩的銀錠子,便說道:“勞煩小哥給換成十兩的。”豐水鎮地方小,買東西多是用碎銀和銅闆,十兩以上的銀錠子基本用不着,再說五十兩的銀錠子那麼大個,帶着出門也不方便。
夥計去換銀子了,褚晔便起身對吳掌櫃說道:“這次來還想請貴館的大夫替我夫郎瞧瞧身子。”
蘭小陌身形瘦弱,臉上沒什麼血色,額角還有隐隐的淤痕,吳掌櫃早有猜測褚晔帶着他是來看病的。
見褚晔打算帶着小夫郎去前頭排隊,吳掌櫃立馬道:“褚老弟跟我還客氣什麼,隻管在這喝茶等候,我叫夥計去前頭請大夫來就是了。”說着便高聲叫夥計去前頭請姜大夫來,然後又對褚晔說道:“我們這姜大夫的醫術最為精湛”
“那就多謝了。”褚晔笑着道謝。
蘭小陌見他又要給自己花錢了,連忙揪了揪褚晔的衣袖,小聲道:“我沒事的,不用看大夫。”
褚晔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撫道:“還是看看比較放心。”
褚晔定下來的事,蘭小陌不敢再反駁,隻好乖乖坐下等着大夫。
半下午的時辰,外頭病人已經少了,沒一會兒姜大夫便來了後院。
雙兒瞧病,吳掌櫃不便旁聽,帶着他們來到一間空房後便避了出去。褚晔給姜大夫簡單說了下蘭小陌的傷情。
姜大夫上了年紀,胡子已經白了一大半,給蘭小陌細細診了診脈,又檢查了一下傷處,末了搖頭輕歎道:“都是一些皮外傷,隻是小夫人底子虧空的厲害,旁人十天半個月就能養好的傷,小夫人得養上一兩個月才能痊愈。”
虧空的厲害……蘭小陌聽得渾身冰涼,褚大哥買他可是花了二十五兩銀子的,若是他成了個病秧子,那……那……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褚晔的臉色。
低沉平和的嗓音卻在頭頂響起,“那是否需要開些藥回去替我夫郎補補?”頓了頓,又補充道,“隻要能養好身子,錢不是問題,姜大夫隻管對症開藥。”
姜大夫起先還以為是褚晔性情暴戾,刻薄夫郎,把人給打成了這樣,此時見他這副急切關懷的樣子又覺得不像,身為醫者雖然要尊重病人的隐私,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年輕人,我看你也是個心疼夫郎的,這小夫人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弄的?”
事情說起來還挺複雜的,褚晔便隻含糊道:“我夫郎親娘早逝,後娘又是個狠毒的……”
姜大夫了然,和緩了語氣說道:“你也不必過于憂心。你夫郎年紀還小,藥補不如食補,隻消今後吃好睡好,别再幹重活兒,慢慢的也就補回來了。”
聞言,褚晔松了口氣,沒留下病根兒就好。
思忖了一下,姜大夫提筆開了一張方子遞給褚晔,“這方子是活血化瘀的,一天一劑,吃上五天就行了。”
褚晔接過方子,又問了些食補的事,姜大夫說了幾種吃食,無非是紅棗、雞蛋、南瓜、山藥等,除了羊肉貴些,其他都是鄉下比較常見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