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小陌回過頭來,正好對上一雙充滿笑意的眼睛,他呐呐道:“吵醒你啦。”
褚晔打了個哈欠,将另一隻手枕在頭下,問道:“小陌兒,鄰居家的雞都還沒打鳴兒呐,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我……我做飯。”
“昨晚不是蒸了包子?一會兒起來熱熱就行了。”褚晔轉身把人抱在懷裡,将被子給兩人蓋嚴實了,“天還早,再睡會兒。”
蘭小陌本想說自己先起來,叫褚晔再睡會兒的。結果許是被窩裡實在暖和,耳邊又聽着沉靜有力的心跳聲,眼皮竟沉得灌了鉛似的,連話都來不及說就一下子墜入了黑甜夢鄉。
再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床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蘭小陌匆匆忙忙穿好衣裳推開房門,廚房的煙囪已經冒出了炊煙。
褚晔坐在竈前的小闆凳上,見他進來笑道:“醒了?我剛把水燒上,一會兒就可以洗漱了。”
蘭小陌點點頭,轉身從櫃子裡取出包子放在籠屜裡,一會兒把洗漱用的熱水舀出來就可以蒸上了。
吃過早飯,褚晔進屋取了五十兩銀子放在随身的錢袋裡,然後便趕着騾車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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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坪村伍家,父子倆正在屋子裡對峙着。
伍有柱拍着桌子幾乎跳腳,怒吼道:“老子一把年紀了,怎麼過不是過?你明天就給我滾回書院讀書去!”
“咱家地都成這樣了,我怎麼可能放着您不管,隻顧自己讀書呢?”伍自明一臉無奈,想要上前扶老父坐下,卻被伍有柱氣哼哼地一把揮開,隻好繼續勸說道,“您就放心吧,即使是在家裡,這三年我也不會有一點點松懈了,連夫子都說了,潛下心來多讀三年書是好事,三年後再考也一樣的。”
“你少糊弄你老子!廖夫子那是勸不動你,隻好說這些來寬我的心。送你去縣學前他還和我說過,以你的學識是有望一鼓作氣直接考中舉人的!都怪我,連十四畝地都看不住。”伍有柱越說越傷心,忍不住老淚縱橫,“你要是為着我耽誤了三年,你……你叫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娘!你娘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考取功名……”
“爹!”說起去世的娘親,伍自明也是悲從中來,他何嘗不想早日完成娘親的遺願?正要說話,院子裡卻傳來拍門的聲音。
“老伍!自明!快開門!”苗春生中氣十足的聲音裡透着喜氣。
伍自明站起身來去開門,伍有柱用袖口把臉擦幹淨,也迎了出去。
院門打開,門外除了苗春生之外還站着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伍自明不認識褚晔,看向苗春生疑惑道:“苗叔,這位是……?”
“這是你褚大哥,前幾日來過咱村的,你還沒回來。”苗春生笑着給褚晔介紹,“這就是老伍的兒子,叫伍自明,今年剛中了秀才,比你小兩歲。”
褚晔一直是按這具二十二歲的身體說的年齡,聞言沖伍自明拱拱手道:“自明兄弟。”又和他身後的伍有柱打了招呼。
伍自明連忙回禮,拱手道:“褚兄。”
一行人進屋坐下,苗春生是個善談的,先開了腔,“有柱,你不是正在發愁田賣不出去嗎?正好,褚晔要買你家的田呐。”
伍有柱聞言臉色一變,沖褚晔道:“真的?你要買我家田?你……你不是采藥人嗎?”
褚晔笑了笑,說道:“這些日子采藥掙了點錢,正想置辦幾畝地呢,因之前聽老伯提過,我就想着先來問問老伯那地還賣不賣。”
苗春生樂呵呵道:“褚晔他不知道你住在哪,就先來找了我,我一聽他要買你家的地就趕緊帶着他來找你了。”
伍有柱确實正急着找買家呢。他仔細看過了,雖然這幾日茶樹精神了點,但是能用來炒茶的芽尖兒卻是沒多少的,他左思右想,索性不采茶青了直接賣田。茶樹已經毀了,損傷小一點,說不定價錢還能高一點。縣學一年的束脩再加上後年上京趕考的路費,把十四畝地全部賣掉的話應該是夠了,至于他自己,這兩年找點活兒幹總能過的。
他想的倒是挺好,奈何他們村實在是窮,根本就沒有人能吃下這麼多田,而且除了他和苗春生以外,其他人都隻會種莊稼,買了他的田還得拔掉茶苗種上莊稼,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開荒來得劃算。
伍有柱打聽來打聽去都找不到買家,村裡人好,知道他有困難便湊了些銀錢送來,叫他不着急慢慢還,但是大家都困難,他給兒子交了束脩便再拿不出錢了,地裡又沒收成,他就算去打短工掙錢也沒那麼快還上的,馬上年關了,總不能叫大家夥兒陪着他喝西北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