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恨啊,自蘭小陌走了之後,家裡的粗活重活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砍柴挑水累得半死不說,大冷的天還得去河邊,将手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洗衣裳。
不僅如此,蘭小陌之前常常上山采山貨再去集市上叫賣,每個月少說也有個一二百文的進項,那些可是全都進了她手裡的,如今都沒了。趙彩荷恨恨地盯着蘭小陌手邊的竹簍,裡面的東西本該是她的才對。
她越想越氣,隻顧自己說的爽快,卻沒注意到賠錢貨三個字把自己親生的雙兒也帶了進去。
蘭淺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掩飾了過去,對着自家娘輕聲細雨道:“娘,小弟尚且年幼,旁的人指不上,你這不還有我嘛,爹雖然不是我生父,但也養我到這麼大,我怎麼都不會忘了您和爹的生養之恩的。”
“唉,還是我兒有孝心,不像有些人……”
周圍的人漸漸靜了下來,哪裡還有方才有說有笑的氣氛。在場的都是些年輕媳婦子,趙彩荷算是年長了一輩,又潑名在外,誰敢随意搭話。
蘭小陌渾身僵硬地蹲在那裡,微微擡眼朝一搭一和的兩人看去,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不是都已經簽了斷親文書嗎?他們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呢?
再繼續呆在這裡也是如芒在背,蘭小陌默默地站了起來,沖離得最近的杜月英低聲說道:“嫂子,我先回去了。”
杜月英理解地點點頭,“唉,快回去吧,你相公不是快回來了?早點回去好做飯。”
蘭小陌應了一聲,站起來往回走。
趙彩荷見蘭小陌要走了,連忙沖過來一把扯住他,嚷道:“哎,你上哪兒去?眼裡還有沒有你老娘了?”
被趙彩荷虐打的過往還曆曆在目,蘭小陌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嗫嚅道:“我……我……我回家。”
“回家可以,把竹簍給我。”本來還想着說些酸話,激這個賠錢貨主動把野菜讓出來的,趙彩荷心裡氣個半死,伸手就去扯蘭小陌背上的竹簍。
蘭小陌連忙後退一步,這些地菜是用來給褚大哥包餃子的,他在山裡風餐露宿了好幾日,回家時若是能吃上一頓熱騰騰的地菜豬肉餃子一定會很高興。他面都已經和好了,若是菜被搶了,重新挖就來不及做晚飯了。
“小賤人,幾日不見長本事了,連我你都敢躲?”趙彩荷一手扯住竹簍的背帶,另一隻手趁機在他手臂内側用勁兒掐了兩下,瞪直了眼睛厲聲道,“給我!你給我!”
蘭小陌拼命躲閃,被掐得疼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哭着嚷道:“不給……不能給你……”
周圍人見他們動起手來,紛紛過來拉架,杜月英擋在蘭小陌面前勸道:“蘭家嬸子,這野菜明明是小陌挖的,你怎可平白無故伸手就搶?你們之前可是簽了斷親文書的,你可是忘了?”
“月英嫂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蘭淺走到趙彩荷身邊,說道,“好歹蘭小陌是我娘辛辛苦苦養大的,沒有生恩也有養恩,這生養之恩大于天,又豈是說斷就斷的?”
另一個婦人聞言嗤笑出聲,“什麼生養之恩大于天?小陌都被你們家磋磨成什麼樣了?簽文書那天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你連人家的親事都搶了,還好意思在這裡說道。”
蘭淺一窒,俊俏的面龐頓時青一陣紫一陣。
趙彩荷聞言,扭頭就沖着那個婦人啐道:“你放屁!沒大沒小的娼貨,再敢胡咧咧一句,當心老娘去你家倒牛糞!”
那婦人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就出言譏諷回去,“你家連牛都沒有,倒屁的牛糞!”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沒人注意到一個矮小的身影悄悄地靠近了衆人。
坡地本就站得不是很穩,蘭小陌冷不防被一股大力從側面重重一撞,驚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那地面恰好有一塊堅硬的石塊突起,衆人反應過來連忙去扶,就見他小臉已經煞白,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撞人的是趙采荷的小兒子,也就是蘭淺和蘭小陌的幼弟,蘭小虎。他從前捉弄蘭小陌慣了,把人撞倒後還拍着手笑,後來見蘭小陌疼得爬不起來才慌了,和玩伴們一溜煙兒跑了。
“等我們會過神來,趙彩荷和蘭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小陌的竹簍也不見了,想是那娘兒倆趁亂給拿走了。”杜月英頓了頓,想起那菜是用來給褚晔包餃子的,她看了褚晔一眼,見他面沉如水神情不善,便又說道,“當時小陌疼得臉都白了,就沒顧上那簍菜,這也不怪他。”語氣裡有一絲說情的味道。
褚晔惦記着趴在屋裡的小夫郎,沒想那麼多,既然事情經過已經知道了,便拱了拱說道:“今日多謝三位嫂子了。”
“嗨,都是鄉裡鄉親的,謝什麼,褚兄弟快進去照看小陌吧,我們就先回去了。”
送了客,褚晔趕緊回到屋裡,摸着小夫郎的臉蛋柔聲哄道:“小陌乖,現下人都走了,給褚大哥看看你的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