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黃銅鑰匙掉在手心,方佑德反應過來褚晔這是把院門的鑰匙都還了,擡眼看着他問道:“你真要搬走?”
“這還能有假?”褚晔把農具放上車,然後便挨個屋子轉了轉,看還有沒有什麼是自己置辦的給落下了。
方佑德咳了兩聲,走過去開口道:“其實你也不是一定要搬走,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那日你走之後我思索了幾日,已經想出了兩全之法。”
褚晔動作一頓,“哦?願聞其詳。”
見狀,方佑德心裡想着:看來你也不是面上表現的那麼硬氣嘛,村長的架子又端了回來,說道:“若是拿不出買宅子的錢,這也好辦,為村子出力也是一樣的。”
方佑德故意停頓了一下,見褚晔面無表情地站着,也沒有主動詢問的意思,隻好自己把話接了下去,“你之前說過,深山裡尋到的藥材要更加值錢一些,對吧?”
褚晔“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方佑德又接着道:“我打算在村子裡組織上一隊人,由他們護送你進山采藥,而你隻需要負責帶路尋藥就可以了。采回的藥材嘛,我會負責聯系賣家的,賣得的錢一半拿出來給進山的人平分了,另一半就算作村裡的公共财産。如此一來,你也算是為雲溪村做了貢獻了,我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這座小院賤價賣與你,就隻象征性的收你……十兩銀子好了,直接免去了五十兩,這價格劃算吧。”
聽了他的話,褚晔不禁冷笑了兩聲,說道:“方村長的意思我聽明白了。感情我冒着生命危險,挨餓受凍地進山,采得的藥材自己反倒隻能分個零頭,其他的都得充公對吧?算盤打得可真是精啊。”
褚晔走到方佑德身前,俯視着他笑問道:“方村長可是覺着褚某看起來傻?”
方佑德面色漸漸沉了下去,沉聲道:“褚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若是一定要吃罰酒呢?請問方村長打算怎麼罰我?”褚晔看了眼方佑德拿着鑰匙的右手,問他道,“把我趕出雲溪村嗎?”
“你!”褚晔說的不錯,一旦離了雲溪村他便挾制不了對方了。方佑德氣得手直哆嗦,狠話到了嘴邊卻又吐不出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褚晔好整以暇地拉着騾車,打開院門往出走。
“哦對了。”走到一半,褚晔又退了回來,對着方佑德伸出手道,“還給我。”
方佑德黑着臉道:“什麼?”臉都撕破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還不至于會天真到以為褚晔是在讨他手中的鑰匙。
“錢啊。”
“什麼錢?”
“方村長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賃這個院子時我可是付了你一年的租金。當初說好的,若是我沒有住滿一年,剩下的租金便要如數返還。如今我隻住了四個月,剩下八個月的租金,嗯……一個月八百文,一共就是六兩四錢銀子。”褚晔把手又往前伸了伸,說道:“方村長,拿銀子來吧。”
方佑德暗道不妙,他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那銀子可是準備用作二兒子的彩禮錢和後面辦喜酒的錢的。馬上就要下聘了,這時候拿掉六兩四錢,這麼短的時間叫他上哪兒再找銀子去?
褚晔看着方佑德的臉色變換來變換去,心裡暗暗發笑。他原本已經把這一茬忘了的,誰叫方佑德非得上趕着來找茬呢?他也隻好勉為其難的把錢要回來了。
方佑德掙紮了半晌,對褚晔擠出個難看的笑臉來,“我家永年年底就要娶媳婦了,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家裡實在是拿不出這六兩來……”
褚晔好心糾正道:“是六兩四錢。”
方佑德連忙改口,“啊對對,六兩四錢,家裡實在是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你看這……”
褚晔掏了掏耳朵,露出個不敢置信的表情來,說道:“我沒聽錯吧,方村長,這院子不是村裡的公共财産嗎?我沒記錯的話,您一向是說這租金都是用來贍養村中孤寡了,和你兒子娶媳婦又有什麼關系?”
褚晔是刻意揚高了嗓音說話的,農閑時村裡人都是走東家串西家的,哪裡有八卦就在哪裡聚作一堆。此時聽聞褚家小院裡有争執聲傳來,附近得閑的人便漸漸聚了過來。
如今方佑德在村裡風評日漸不好,門口的村民聽了褚晔的話,有好事者也跟着問道:“對啊,收上來的錢都用到哪兒了?村長你給大夥兒說說呗。”
“就是,村西的田阿奶去歲沒了兒子,兒媳婦也回娘家了,獨個兒帶着小孫子連飯都吃不上,前兒個我還見她趴在曬谷場上拾稻粒兒呢,怎麼也不見方村長去管管?”
“唉,出錢出力的都是咱外姓人,享福的都是人姓方的。要我說啊,還叫什麼雲溪村,改叫方家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