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這些議論聲,褚晔微微勾起了嘴角。在雲溪村生活的四個月裡,他早就發覺外姓人和方氏宗族有着很深的隔閡,多年以來,村長之位總是由方姓人擔任,村子裡的私塾也幾乎成了方氏的族學,曆任的教書先生都是姓方的。
這樣一來,相當于經濟和教育的資源全都被方氏宗族給壟斷了,外姓村民難免心有怨氣。隻不過古代百姓安土重遷的思想根深蒂固,沒人會輕易搬遷罷了。
看着眼前的場面,大冷的天方佑德硬生生急出了一頭冷汗,他咬着牙根低聲道:“褚晔,有什麼事去我家說行不行?”
“不行。有什麼話不能叫大夥兒聽見的,非得去你家說?”褚晔雙手抱臂,繼續用足以叫在場每一個人聽清的音量說道,“方村長該不會想賴賬吧?咱們當初可是簽了字據的,這銀子你若是拿不出來,我可就要拿着租契上縣衙了。”
方佑德面色鐵青。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褚晔已經搬走了,而自己則是雲溪村的村長,若是真的因為此事被告了,那可真成了自己一生抹不掉的污點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門口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呢,方佑德别無他法,丢下句“我這就回去取錢”便神色郁郁地穿過人群走了出去。
不多時,方佑德又步履匆匆地回來了,将一個粗布攢成的小包裹遞給褚晔道:“六兩四錢都在這裡,一文不少,你點點吧。”
褚晔打開包裹看了眼,收進懷裡,擡眼看見方佑德一臉肉疼的樣子,不動聲色地又補了一刀:“今日多虧方村長主動上門,不然我就要把這筆銀子給忘了。”
方佑德的聲音仿若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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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坪村
連着陰了好幾天,好容易雲散了,陽光普照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趙金花一條胳膊腕間挎着籃子,另一隻手挽着蘭小陌,笑盈盈地帶着他出去串門。
走進一家大門,院子裡一個瘦瘦高高的嬸子正端着木盆把水倒在菜地裡,轉頭看見他們便露出個笑來,對着趙金花說道:“知道你隔壁搬來個招人疼的小雙兒,這就迫不及待地帶出來炫耀了?”
“我們陌哥兒人長得好看,性子也好,可不是要帶出來炫耀炫耀嗎?”趙金花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家玉哥兒呢?”
“跟着他嫂子回娘家去了。”
跟着嫂子回娘家?蘭小陌聞言覺得有些奇怪,金花嬸子已拉着他說道:“這是你林家安嬸子,他家也有個小雙兒,隻比你小一歲,沒事你倆也可以玩在一處。”
蘭小陌點點頭,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小聲喊了人,“安嬸子。”
林安笑着應了,見他們帶了針線活兒來,也回屋取出了沒納完的鞋底,和他們坐在屋檐下一邊做着針線活兒一邊閑話家常。
多數時候是趙金花和林安兩個在聊,蘭小陌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邊繡香囊邊聽他們聊村子裡的那些人和事。
原來安嬸子的兒媳婦是她自己的外甥女,玉哥兒跟着她回娘家其實是去自己的外祖家。
蘭小陌自認比較笨,又剛搬來南坪村誰也不認識,便想着多聽一聽,把這些人和事都記在心裡,以後在村子裡見到了,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了。到時候就挑着好說話的人來往,性子厲害些的他不一定能和人家處得來。
閑話半晌,林安突然想起大兒子前幾日從山裡采了蜂窩回來,還從裡面刮下小半碗蜜呢。他起身去沖了兩碗溫熱的蜂蜜水端出來,給趙金花和蘭小陌甜甜嘴。
遞碗給蘭小陌的時候,林安瞅見他手裡的香囊,眼前一亮道:“你這是在繡花?哎呦,這可真好看。”
“那可不。”趙金花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說道,“陌哥兒手可巧了,繡品拿去鎮上賣,可以給家裡填好些進項呢。”
“真的啊?”林安将那繡着牡丹的香囊拿過去仔細端詳了下,啧啧稱贊道,“這繡得可真好,難怪鎮上的夫人小姐愛穿繡花的衣裳呢。”鄉下人家穿衣講究的是結實耐用,有那愛美的繡上一兩朵花,也沒見過這麼精緻的。
蘭小陌被誇的臉熱,羞澀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