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主任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當了那麼久的主任，他曾經從無數想找事、但又不得不屈服的人眼中看到這種祈求，現在他也從顧青蔓眼裡看到了。

對付這樣的人，就是要好好鞭打，他們才會聽話。

“如果你想留下，那就要守這裡的規矩。”

“規矩？您說的是廠規？還是您自己的規矩？”顧青蔓忍不住諷刺說。

陸主任收了臉上的笑容：“首先，你就得改改你這個态度，你對領導是什麼态度呢？難道廠規允許你可以對領導沒大沒小？

我聽澤城說了，你本來是不符合我們針車部門的招人要求，是看在人事副經理的面子上，才給你一個就會進來，我覺得你應該珍惜這個機會！”

顧青蔓靜靜地坐在那裡，擡頭看着面前表情嚴肅的陸主任，她想她應該憤怒地拍桌而起，怒斥他不要臉，以權壓人，還有這什麼破機會，她也不稀罕！之後潇灑走人。

但現實就是現實，她不能沒有那筆工資，她沒有地方可以落腳睡覺，也沒有足夠的錢保證以後每頓不挨餓。

顧青蔓低下了頭，無力地說：“是，請主任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女兒雖然任性了一點，但她也不是什麼壞人，隻要你讓他出了氣，她的氣消了，自然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當真，你确定她氣消了就不會再找我的麻煩？”顧青蔓仿佛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可以給你這個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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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蔓拖着沉重悶疼的身體回到工作車間，她感覺到大家都在注視她，目光裡充滿了憐憫。

她不自覺地四肢僵硬，伸手想擋住臉上的傷，但這麼多目光盯着，又怎麼擋得住呢？

“天哪！青蔓，你怎麼了？”許丹大驚，“你的臉，還有你的手都受傷了？誰幹的？！”

顧青蔓攔住要暴走的許丹，向她搖着頭，“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坐下。”

“可——”許丹被硬扯着坐下了，但還是不能平息憤怒，嘴上大喊着：“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老百姓什麼都沒做，憑什麼這麼受欺負啊？幹這種欺負人的缺德事，也不怕将來生兒子沒□□！”

“求求你了，别說了。”顧青蔓緊緊扯住許丹。

“青蔓，你——”

“我不想你被我牽連。”顧青蔓壓低聲音說。

四周安靜得隻有縫紉機哒哒作業的聲音，大家都埋頭幹事，都不敢過多打聽這事。

這一瞬間，顧青蔓明白過來，為什麼大家會這麼害怕陸小蝶，都在陸主任的手底下讨生活，誰都不想砸了自己的飯碗。

許丹一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顧青蔓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知道你替我憤怒，但你以後千萬别再亂說話了，不要得罪了陸小蝶，我們得罪不起的，我不想你被我連累了。”

許丹不信，“怕什麼，大不了不用幹了，她們還能吃了我？”

“總之你聽我的，别得罪了她們。”

晚飯時間，顧青蔓和許丹打了飯，端着餐盤尋空的位置坐，陳麗迎面快速地撞來，咚地一聲撞上了顧青蔓的胳膊。

餐盤沒端穩，哐啷一聲摔了出去，西紅柿炒蛋的湯汁流了她一身。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陳麗假裝無辜說。

“你眼瞎啊？”許丹大罵，“路這麼寬，你非要往青蔓身上撞！”

“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

顧青蔓趕緊拉住許丹，“沒事，我沒事，算了，算了。”

“青蔓，你——”許丹氣到，不明白顧青蔓怎麼突然那麼畏畏縮縮的，有什麼好怕的？

“我再去打一份，”顧青蔓拉許丹到空的位置坐下，然後立馬去打飯窗口重新打了一份飯。

“我就不明白了，你怕什麼啊？”許丹憤憤不平，“換做是我，我這份工作不要了，我也要跟她們死杠到底。”

“你不明白，一個沒有去處的人，太需要安定了，我害怕地不是他們，而是變得無家可歸，”顧青蔓抿了抿唇，說：“我很喜歡在廠裡的生活，有飯吃，有幹淨的宿舍住，還有很不錯的薪水拿，而我要做的隻是做好工作而已。”

“我們可以換其他的廠，别處雖然沒這裡好，但也不差。你要是沒地方去，那就去住我家，絕不會讓你沒地方可去。”許丹毫不猶豫地說。

顧青蔓眼淚湧到眼眶邊，不得不說，許丹說的話，讓她感覺自己不是孤立無援的。

“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許丹不以為意，“我們是朋友啊！”

就因為是朋友，顧青蔓更不想牽連許丹，以陸主任說的，他能影響這一片的工廠，那萬一牽連到許丹父母怎麼辦？

“總之，我們能遠離他們，就遠離她們，先吃飯，”顧青蔓拿起勺子，大口地吃飯，“以後會好起來的。”

她想這事總會過去，陸主任說了，不會讓事情變得太過分。

“嗯，”許丹也餓了，大口地吃飯，飯吃完不夠，端着盤子起身，“我去添一點飯。”

“嗯，”顧青蔓點了點頭。

顧青蔓低頭繼續吃飯，可能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沒什麼胃口，不過晚上還要上班，不吃肯定會餓。

“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顧青蔓聽聲音有點熟悉，轉頭一看，見到了被扣了一身飯菜的許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