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當真?”一身青布長衣的男子聞言端着茶盞的手發顫,茶水抖出去些,他忙回神湊去啜一口茶水。
“鎮撫使,你看看這信上寫的吧!”
說話人短衣粗布,打扮是做事的下屬,但同他稱作的鎮撫使沒半分客氣,上前坐在椅子上自己斟了杯茶,仰頭喝完,擡起衣袖擦汗。
鎮撫使放下茶盞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接過信紙快速掃視一遍,面容逐漸浮起虛汗,不敢置信地想要重頭再看一遍。
下屬搖搖頭沒給他耽擱的時間,步入正題就信上寫的内容道:“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若真是信上說的那樣,咱小河鎮上潛伏着妖怪,我們沒有提前進行防備,而有人遇害的話,咱可就要被鎮上百姓罵慘咯。”
“文龍說的是,可……”
鎮撫使不禁摸出小帕子擦拭被吓出的冷汗:“可我們一直受仙人庇佑,幾百年來都安然無事,那些作惡妖魔從我們爹娘的爹娘上輩傳下來,我們從小聽來做為警示,到現在往下還上私塾的孩童就隻當是話本取樂。仙人布下的結界不曾有聞出了纰漏,咱們鎮上怎麼會有妖怪呢?我再問,妖怪真的存在嗎?”
稱作張文龍的下屬收斂了神情、正襟危坐,他還以為鎮撫使貪生怕死,想要琢磨怎麼把問題說的更嚴重,讓鎮撫使能重視起來有所作為。
誰料鎮撫使竟然直接質疑世上妖怪的存在,就算他說的再怎麼嚴重,世上根本沒有妖怪,鎮撫使又怎麼會有所警惕呢?
深深歎出長氣,張文龍不辭勞苦道:“多些警惕不是壞事,我們先輩留下的話也不能輕易否決,鎮撫使三思啊!”
鎮撫使依舊一遍遍讀着手裡捏皺的信紙,面色慘白,嘴唇嗫嚅半晌念道:“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沒有妖怪,更沒有仙人,不過是來招搖撞騙的神棍,鎮上自稱“算無遺策,應驗如神”的李老騙子不就是?如若真信他們的話,還能得了?恐怕真信他們的話,百姓還真要罵我們了啊。”
張文龍搖搖頭,鎮撫使口中鎮上的李老騙子名聲的确不好,被百姓們多有诟病,算的事情大多都不應驗。
但若是人逢不順去同李老騙子訴說,不日便能遇上喜事。
不過這種喜事稍一琢磨就能發現是不順之人應得的,李老騙子隻是恰巧出現在不順之人運勢轉變的節點,才會給人他應驗如神的錯覺。
總之褒貶不一,鎮上人隻默認不順時去他那讨個好彩頭罷了。
如果拿寫這封信的人同李老騙子相提并論,那信紙上的話是萬萬不能輕信。但先輩教導在前,如若真不信上面的話,鎮上人出了三長兩短可該怎麼辦呢?
再看鎮撫使的眼睛依舊黏在信紙上,嘴裡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張文龍起身朝他一拱手:“鎮撫使再好好想想,事關全鎮安危,還請鎮撫使重視!”
說罷,張文龍轉身離去,一路步伐矯健如飛。
他手裡還有别的活,萬不能懈怠。
正出門,門口一位白袍白發白須的老者上前擋在張文龍的去路,張文龍心裡念着妖怪的事情,惶恐不安地猛一刹住腳步。
不免受驚:“你這老者,也不怕被撞到栽了過去,要是摔壞了胳膊腿可怎麼辦?”
老者擡手撫着白胡子笑了幾聲,搖頭道:“自是不會,官人心念我等百姓,怎會真傷到我老頭呢?”
張文龍頓感這老者麻煩的很,他心念鎮上百姓安危,就如他心念阿爹早飯常去吃的李嬸包子鋪,若是因妖怪遇害再也賣不了包子,他阿爹該在他耳邊碎碎念了。
但要是明眼看着馬車直沖過來,有人還要跑去拿身體去撞,這還怎能怪罪他呢?兩者豈能混而一談?
他沉聲施了威壓:“日後還且小心為好,萬不能把自己的身體當兒戲。”
說完正要走,那老者竟追上幾步又擋在他前面,身子骨靈活的不像話。
老者還是笑着:“官人,老夫送過來的信,可否看過了?”
“是你寫的?”張文龍頓住腳步,擡眼細細打量面前的老者。
白袍老者确是仙風道骨,一雙滿是歲月痕迹的眼睛炯炯有神,笑眯眯的樣子頗有些神采奕奕。老者左顧右盼後謹慎地湊近張文龍耳畔道:“老夫此次前來是為捉妖,事關重大,官人還請配合老夫啊。”
張文龍頓感喉嚨發緊,一種無名的威壓沉在他身上,好似如果他此次抉擇有失,日後定會釀成大錯,那還不是要被家裡的阿爹絮叨死了?
他艱難咽下一口唾沫,拿起剛才鎮撫使的喬,反問:“你如何證明你說的不假?世上真的存在仙人和妖魔嗎?”
……
蘇甯兒就這樣在林靈這裡住下,林靈窮是窮了些,就是當初頭腦一熱買下的鋪子夠大,她和蘇甯兒兩人住下還有餘。
兩人簡單吃了午飯,林靈便做自己的事情,躺在桃樹下的搖椅裡睡去系統空間看小說吃零食。
她先是窩進夢境的沙發裡翹了翹腿,和系統打個招呼:“統子哥,上網好玩嗎?”
廢物系統隔着網線的謾罵傳進她腦子裡,她聽到廢物系統忙裡抽閑回應:“好玩啊,就是sb太多了,我還真不信邪,我可是超脫他們之外的存在,還能罵不過他們這些樂色?!”
林靈哈哈大笑,想同廢物系統講述現代人遇到網絡sb都是怎麼應對的。
不回應随他們叫,他們自己都能精神病發作癫狂而亡,根本用不到上頭折磨自己。
轉而一想,廢物系統也是無聊,出去吃些苦頭是好事,有利于磨練心性。
便也作罷,抱着平闆開始看小說。
蘇甯兒吃過飯就回屋睡了個午覺,半個時辰後醒來到處尋林靈,最後在院子裡桃樹下的搖椅上尋得熟睡的林靈。
有心想要了解風鳴大大日常生活的她小心地湊近細細觀察,涼風吹落的粉嫩花瓣就落在少女鮮豔的襦裙上。
怪不得風鳴大大身上總有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想來是常在桃樹下偷懶染的。
蘇甯兒支着下巴看了會兒,又從懷裡拿出宣紙讀起仙人故事,讀到今日發的故事時,那張宣紙被墨水遮蓋,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可她早已牢記于心,細細回憶起上面的每一個字來。
經脈寸斷之後,我的生活發生了變化,最顯著的是平日裡大多都用來練劍的時間,現在都被我用來躺在樹上看話本。
隻是借的這些話本怎麼也扛不住我整天整天地看,在第三日時,我手裡所有的話本已被我看了三遍。
好的話本百讀不厭,但我不免想讀些新鮮故事,于是推開師尊院子的門,朝師尊撒嬌:“無憂的話本都看完了,可否明日下山去換些新的回來?”
說完我就有些心虛,師尊待我修煉異常嚴苛,話本故事從來都是我偷偷摸摸私下裡看的。
現在的我做不到偷偷下山,想要換新話本就隻能跟師尊坦白,求得師尊允許。
師尊對我看話本并不吃驚,想來也知道師尊這麼厲害,我那點開結界的術法都是同師尊學的,師尊又怎會不知我打開結界下山買話本的事情?
最終我在師尊的視線下不自在地垂了眸,視線落在地上飄落的桃花。
我感到師尊在我頭頂撫了撫,他啟唇應下:“明日一早去吧,還想吃山下的糖葫蘆嗎?”
自從那晚親近之後,我總覺得與師尊之間的相處有了變化,比如之前師尊都不曾對我有過這樣的眼神,比如上次吃糖葫蘆是在我十歲之前,往後師尊都嚴苛監督我的飲食,糖葫蘆和點心這些不能貪多。
随着我年齡的增長,我對口腹之欲逐漸沒了需求,現在唯一留下來消磨時間的就隻有看話本。
因此我坦言:“都快要忘記糖葫蘆的味道了,正有想法嘗一嘗。”
師尊抿唇壓了眉眼,若是以往話題到這也就結束了,師尊今日竟然破天荒同我繼續閑聊:“你看的那些話本,可有推薦為師的?”
我的眼睛一亮,那些我能讀三遍的話本故事都是山下最火熱的,哪一本都能拿得出手。
不過師尊既然要看,我還是得做做篩選,不然若是被師尊發現我那些師徒禁忌題材的故事,恐怕以後我都不能在師尊面前擡起頭來。
于是我朝師尊道:“當然有,我現在回去拿。”
師尊穿着的白衣被忽來的一陣風吹動,衣袖翩飛,長發垂在他身後晃了晃,我聽到他“嗯”一聲,竟然跟着我的腳步來到我的小院。
自我七歲那年,師尊就劃分他旁邊的小院給我,那也是自我有記憶來第一次和師尊分開睡,心思敏感的我夜夜睡不着覺便小聲地抽泣。
我不敢忤逆師尊,師尊說半夜睡不着也不能尋他,我就隻能這樣發出泣音祈求能得到師尊的心軟。
修士向來耳目清明,隔着院牆,師尊也定能聽到我的哭泣,可師尊沒有一次過來安慰我,若是第二日看我頂着黑眼圈、練劍頻頻出錯,更是會嚴厲罰我。
久而久之我就不再祈求夜裡師尊能出現,開始想着法子哄自己睡覺,竟然意外從屋子裡翻出話本來,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有了困意,連怎麼上床蓋被子的都不記得。
也是從那之後,師尊肅然面容教我男女有别,有些事情做來和師尊都要保持距離。
那時的我懵懂地點了點頭,腦子胡亂想着,難道以後夏天也不能抱着冰塊……哦不是,抱着師尊睡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