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是在小貓對高齡智能管家的一頓爆踩中結束的。

陳盡何眼見幫可憐的小家求情隻會讓小貓的怒火燒的更旺，幹脆直接切斷了通話。

“哈，真聰明，什麼都能聽懂。”陳盡何靠着牆，看着手腕上的終端發笑。

惹惱刺球的次數多了，他摸出了一套規律。

與其追着道歉，不如做頓好飯。

陳盡何起身撣了撣肩膀，走到市場盡頭的一家肉攤。

“老闆，有魚嗎？”

“今天新到的大黃魚，要不要？”

陳盡何接過魚翻着看了看，确實很新鮮。

“來兩條。”

“還有牛肉，也來一點，要裡脊肉。”

“牛肉現在隻剩這些，不能挑部位了，可以給你算便宜點。”

老闆拎起一條有些偏肥的肉給陳盡何看。

肥的部分雖多，但可以拿來煸油。

陳盡何想了想：“可以，都給我裝上吧。”

“買那麼多，吃得完嗎？”老闆一邊切肉一邊與他閑聊調侃。

“是一大家子的量。”陳盡何将錢遞過去，不動聲色地扯謊。

在外面，涉及隐私的問題，倒也沒必要句句都說實話。

東西買好，陳盡何拿上，快步朝家走去。

巷子裡與往日不同，鬧吵吵的。

陳盡何走進日雜店裡買了一袋食用鹽。

“今天外面真熱鬧。”他将錢遞過去，若無其事地挑起話題。

“害，别提了，特巡隊中午來過。”老闆皺着眉頭，一彼此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陳盡何接過找零。

“老生常談喽～債主上門抓人，把欠錢的堵個正着。跑路的沒跑掉，兩個人打起來，一起帶走了。”

老闆又湊近些，有些神秘地小聲道：“合成人帶着電子狗，出事沒幾分鐘就趕到了。”說完，他擡頭小心看了看四周：“你說，沒人報警，鐵皮人怎麼會來那麼快？”

語畢，老闆搖搖頭，一副點到為止的模樣：“安生做人吧，老實做人啊比什麼都強～”

陳盡何沉默着點點頭，把鹽袋揣進兜裡走出店門。

大勢所趨，合成人已經逐漸成為社會中的主流了。

中心城的人安裝腦機接口，下城區的人安裝機械軀體。

科技時代，普通人力是最不值錢的可替代品。

機械合成人能創造的體力價值早已不是人類血肉之軀可以比拟的。

起先是下城區裡一部分大膽的人，為了獲得更多工作機會，跑去自願合成了機械體。

後來，同工同酬，雇主們理所當然地更願意選擇能夠多勞的合成人。尤其是體力類的，安上機械臂，效率能直接翻好幾倍。

就這樣，最初并不願意的人，為了保住工作，也隻能被迫跟着去合成機械體。

僧多粥少。

底層的人争着保障溫飽，以為卷走了同行，實則卷死了自己。

所有人都是砧闆上的魚，不過是憑刀俎心情，被分食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合成人數量激增，傷人事件也頻發不止。

他們中大多是底層勞動者，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社會階級低，一直以來不受重視。

機械體提供的超乎尋常的能力，賦予了曾經卑微的人們一絲權利。使得那些長久以來人性壓抑的暴虐因子開始不再受控。

小人一朝翻身得志，便開始用暴力來欺壓相同階級的人，他們扭曲的心早已殘破，唯有通過腳下踩踏别人，才能證明自己似乎高人一等。

過去受過的侮辱，都要加倍讨回來。

對于那些不曾擁有過的尊重和認可，如今合成人們直接改用武力按頭明搶。

選擇保留□□的普通人看不慣合成人們醜惡的嘴臉。

但因為力量過于懸殊，因此大家也無可奈何，隻能在遇到合成人時選擇盡量避開。

鐵皮人，是普通人對合成人的貶稱。

巷子裡的人們行色匆匆，偶爾有攤主聚在一起聊着白天的八卦。

快到樓下，陳盡何感覺身後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他回過頭，一個樣貌普通的男人對他說了句借過，就從他身邊擠過，匆匆走上緩台，進了隔壁單元。

陳盡何看了一眼男人的身影，沒什麼印象。

不過這棟樓裡的住戶本身就非常多，眼生倒也正常。

陳盡何擡頭看了看家裡的窗子。

今天窗邊沒有蹲守着一顆橘色的小圓腦袋。

他調整了一下斜挎包的肩帶。

笨重的橡膠雨衣把包塞得鼓鼓囊囊，壓的他肩膀酸疼。

“我回來了。” 陳盡何到家後沒有看到聞聲而來的小貓。

屋内十分安靜。

“小寶？”

還是沒有聲響。

陳盡何将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換鞋進屋。

找了一圈，忽然，他發現了什麼，一個箭步沖向客廳的窗台。

貓妖是被大力搖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