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默栖的影響之下,夏态也在一點點的進行改變。
他開始強迫苗默栖和他們組讨論,苗默栖應允他全部無理取鬧的要求,背叛了自己的組織義無反顧的加入他們,結果他總是喜歡拉着苗默栖說閑話,兩個人就老是被老師拎起來一起挨罵。
兩個人低着頭挨罵,夏态站不穩一樣輕輕撞他,苗默栖低頭一笑,比他矮的夏态正好可以看見他的嘴角弧度。
他之前從來不敢嘗試的籃球,在苗默栖的影響之下,也開始嘗試,那些男生一開始沒完沒了地嘲笑他矮,搞得他火大,那也是苗默栖第一次在衆人面前拉下臉。
“差不多得了。”
于是那些人全部閉嘴,苗默栖讓他和他一隊,給他傳球,教他怎麼進行投籃。
他一開始總是連累苗默栖,苗默栖被隊友抱怨也隻是不發一言的全部接受,他愧疚的拉苗默栖的衣服,苗默栖卻溫溫柔柔的沖他一笑,問他累不累,和他說他這麼聰明,他教他也很有成就感。
他用自己的包容将他一點一點地修好。
他們甚至研究了一套獨屬于他們自己的溝通方法。
這還是在小組讨論的時候,夏态總是強迫和他不是一組的苗默栖背叛自己的組織和他一起讨論,害的苗默栖陪他被批評了無數次,所以這是夏态出于愧疚,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來的方法。
老師在他或者苗默栖的背後,他們來不及進行話題的轉換,如果他們在讨論中午吃什麼或者其他的,他們就會直接不接對方的話題說:“不了。”
用否定來傳遞信息。
如果周圍的同學邀請他們的出去玩,但是夏态不想去,他就會用另類的方式問苗默栖的意思。
“我覺得昨天街角的那家甜品店很不好吃,今天如果參加還要順路經過那哎。”
我覺得這個聚會不好,走個形式就好了,别參加了。
苗默栖心領神會,順着他的意思:“今天不去這一家了。”
那就不參加了。
他們借着那些看似相關的話語明目張膽的傳遞自己真正想要傳遞的信息,将蛋糕房作為聚會的隐喻,并且光明正大的對于想不想去聚會進行讨論。
這也多虧了他們這種幾乎伴生形的默契。
其實真正讓夏态從心裡接受苗默栖的,是苗默栖本身就有點靈異。
或者不能這麼講,苗默栖幾乎被靈異從頭到尾腌透了。
他第一次發現是他和苗默栖好好講着話,突然他的同學問他:“夏态,你自言自語什麼呢?”
夏态猛地一愣,怔怔的看向苗默栖。
苗默栖也怔愣一下,夏态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些許的慌亂。
他想說:“默栖在這啊,你沒看到嗎?”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沒有說一句話。
他想到苗默栖的體溫一直都很低,呼吸聲一直都很弱。
因為他通靈太多,所以他不是得有往這方面去想過,但是他總是搖頭否認,哪有那麼多的通靈者。
也許他隻是天生的體溫低而已。
但現在他的懷疑突然在這一刻有一種驚詭的真相可能性。
夏态一言不發,隻是盯着苗默栖。
苗默栖第一次躲閃了他的眼神,匆匆的笑了一下略微轉過了一點頭,再次轉過頭的時候他聽見他同學“咦”的一聲。
“默契在這呢?哎呀我這眼睛真該看看了,剛才怎麼沒看到。”
苗默栖沖他同學微微一笑表示諒解。
随後他重新迎上夏态的眼神,夏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就有點好笑的問夏态:“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夏态輕輕搖頭,沖他低聲說:“苗默栖,你不老實。”
苗默栖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夏态拉着往食堂走:“罰你給我排隊買那個糯玉米!”
苗默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拉出了班級,他低頭看着一眼夏态拉着他的手,笑了一下,說:“你就是自己想吃,但是不想排隊吧?”
夏态不接他的話,隻是催促他:“走啦走啦!”
從此以後,夏态能聽到苗默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就更弱了。
他經常被同學說自言自語,夏态也隻是微微一笑,苗默栖就會轉過頭,過一會兒同學就會自我質疑并且責怪自己。
他們心照不宣的在同學的質疑聲中對視,苗默栖依舊溫柔,但是夏态卻帶着戲谑。
他沒有因為苗默栖的奇異而疏遠他,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想,苗默栖最最差的情況也就是鬼,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這輩子碰見的靈異事件沒有一千也有一百,鬼節的時候他一天都可以看到鬼,成百上千的各種死法和醜陋都在他面前,他和這些東西太熟,以至于不會生出劇烈的抵抗和畏懼。
他甚至對于苗默栖這種有神智有實體的有一種親近感。
而且苗默栖對他太好,他沒必要失去一個對他這麼好的朋友,本來他因為性格原因,朋友就沒有那麼多,即使交了蔣梁這樣活躍的朋友,蔣梁也做不到這麼細緻考慮他的感受。
他低下頭咬開苗默栖給他的糖。
他沒必要因為猜測失去一段很好的感情,心安理得的享受好過一切對于未知的警惕。
其實也不能說他一點沒打探過苗默栖。
他知道苗默栖是在大戶人家長大的,但是苗默栖沒有和他透露詳情,他這輩子對于夏态唯一堅持的拒絕大概就是不讓夏态去他的家。
夏态被惹急了的時候,甚至會口無遮攔地挖苦他:“你們家是蟑螂之家嗎?為什麼不讓我去?是不是因為有很多老鼠和亂七八糟醜陋的大蟲子。”
苗默栖這個時候,總是随便他說什麼難聽的話都微笑着點頭。
“是不太整潔。”
夏态語塞,恨恨的偏過頭不理他,但是過不了多久就又捅人家的後背,問他去不去吃飯。
苗默栖每次都是不計前嫌點頭,輕輕地回他一句:“好。”
苗默栖是他在高二一年中僅可獲得的永不失散的安全感,不會有人可以這樣給予他一種什麼都可以做的感覺,他的家人也做不到。
如果他非要用自己的矮個子逞兇打籃球,苗默栖也不會放任他受傷,他會和他一起去,在他被别人狠狠的撞地搖搖欲墜的牢牢的接住他,等他愣愣地反應過來時,苗默栖已經将他帶到一邊。
他從不會束縛他,他贊同并欣喜于他擁有嘗試一切事物的勇氣和能力,哪怕有受傷的風險,他也隻會努力為他規避。
他比他還珍惜他的羽翼。
很多人都覺得苗默栖有點太過于可靠,對他也太過于好。
他不是沒有思考過苗默栖為什麼對他這麼獨特這麼好,但是他一點緣由都找不到,所以他總是放棄思考。
現在也許終于有了一點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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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态怔愣在原地,目光複雜的看着他。
他在用目光詢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夏态其實覺得寒意在從自己的心髒發散,洗刷自己的身體。
有什麼不好的猜測要成真了嗎?
苗默栖面對他的打量和詢問不發一言,依舊溫柔的注視着他,并且堅定的一步步向他走來。
旁邊的變态男也有點傻眼,沒尋思自己順口說的一句話居然能夠成真,當即有點驚奇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這麼厲害嗎?
夏态沒功夫理他。
最可怕的後果成為最接近的真相,苗默栖溫柔的注視成為可怕的淩遲,劇烈的眩暈從他的大腦中開始擴散,他覺得荒誕可笑并且毫無道理,他想要歇斯底裡,又想要狠狠給他兩巴掌,惡狠狠地問他:“你是和我到底一夥的嗎?”
或者更直接一點。
夏态在苗默栖距他一步之遙的時候,疲勞厭倦的閉上了眼睛。
“你接近我,對我好,是為了利用我嗎?”
我究竟值不值得被不出于任何目的的愛呢?
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問出口,就如同苗默栖剛來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有對他說出口一樣。
他放下了槍。
苗默栖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态覺得如果這是一個局,那真的是世界上最完美最針對他的局,他對于這種偏愛一直都沒有抵抗力的。
原來真正的好局,是可以讓人心甘情願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他最後的稻草就站在他的面前,血淋淋的拿着他曾經死去又長出來的心髒,目光悲哀并且真切地望着他。
那目光灼燒着他的皮膚,給他一種靈魂顫栗的傷感,他的身體被大腦流放,每一個神經都在竭盡全力的對苗默栖進行感知。
你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真相。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呢?
他想要出口質問,但是比質問聲先一步到達的是他的眼淚。
他好累。
他終于飽含疲憊的睜開血紅的眼睛,苗默栖看見兩行淚從他的面上滑過,夏态的眉頭緊鎖,嘴也抿成了一條線,臉頰上是血氣終于上湧呈現出的不健康的紅。
苗默栖被他這一刻的脆弱感徹底擊中,幾乎想要全盤托出,但是他徒勞的開口,聲音卻卡在了嗓子口。
他無從說起。
夏态被他的停頓徹底擊垮。
他的面上冷漠的好像事不關己,但是内裡卻在瞬間潰爛,他的心髒和脈搏都失去了正确的節奏,轟鳴在耳邊劇烈的響起來,緊繃的精神在一瞬間徹底崩斷。
他想,原來信任的人背叛才是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