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春風來,街邊杏花便落滿了青石道,點點白又随風落到橋上嬉笑漫步的行人肩頭發間,一動,杏花悠悠揚揚飄落在綠水江面,惹得鴨群好奇翹首。
莺啼燕語婉轉間,江面忽地一皺。
“诶,你聽說了沒?”
“聽說?”
“就那件事啊!”
“什麼?”
“就那件事啊!!”
“哪件事?”
“哎呀,真是和你說也說不清,就是最近那兩家……”
一男一女正湊在橋下柳蔭處光明正大說着什麼。
藍衣男子停下話語擡頭四處張望,見周圍無人注意到他們,本想拉着紅衣女子再次開口,一個不經意間擡頭時,正巧與橋上大約二九年華,一臉好奇瞧着自己的杏黃襦裙女子對視上。
藍衣男子先是呆住,下一秒吓得差點跳起來。
杏黃襦裙女子見藍衣男子被吓得不輕的模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望着他的眼神滿是歉意。
“你你你!怎麼可以偷聽!”
藍衣男子忿忿不平的聲音伴随一路,穿過熙攘人群,推搡着走進街角的盛馐樓。
酒樓二樓隔音做得不錯,幾乎聽不到樓下人來人往的紛紛擾擾。
耳中盡是藍衣男子大嗓門喊出的聲音,山盼睜大無辜雙眸看着桌對面的一男一女。
藍衣男子瞪着自己,紅衣女子雙目無神瞧着桌子,似乎早已神遊天外。
“我隻是恰巧路過那座橋,你聲音又有些太過于清晰,我就一好奇……就停留看了一眼!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
山盼表情和語氣皆誠懇。
她總不能說“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橋下講悄悄話,講就算了,還講得那麼那麼大聲,被偷聽那不正常”吧。
山盼實在是怕了那男子的大嗓門,從橋下給她念到樓上。
她耳朵都要死了。
山盼壓抑着把他毒啞的沖動。
藍衣男子聽到這話,表情一怔,狐疑盯着山盼一張俏臉,見她表情十分誠懇,也不像是會偷聽的樣子。
拿不定主意,他突然用手肘碰了碰紅衣女子,說着自己認為的悄悄話。
“殷小月?殷小月?殷明月你别發呆了!你快說原不原諒她?”
紅衣女子,也就是殷明月被藍衣男子喊魂似得喊回神,無語凝視着身邊的二愣子,表情未變,偏頭看向山盼。
山盼臉上看好戲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見殷明月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山盼不禁一笑。
“抱歉,他叫白宋,小時候腦子被牆撞了,有點不好使,你并未偷聽,我們錯怪了你。”
殷明月仍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情緒說出一句話,令山盼感到一種莫名的幽默。
而一旁的白宋聽到,立刻炸了毛。
“殷小月你說誰腦子被豬撞了!”
好一個适合給她燒水的柴。
山盼默默想着。
殷明月一句話,成功将白宋的注意從山盼轉移到她身上。
望着二人互動,山盼若有所思。
她繼續呆在這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
“沒事,理解理解,但我們來都來了,我路上說過請客賠罪,現在兩位可否賞臉?”山盼一臉笑意望着二人。
“好啊。”
白宋先興奮喊道,殷明月隻好道:“勞你破費。”
“沒事。”山盼笑道,“對了,我叫潘善,潘水的潘,善良的善。”
一桌菜很快上齊,山盼看着桌上菜,回想起客棧昨晚吃的東西,相比而言可謂是一個天一個地。
隻可惜宿容不在。
在解決杏花糕後,二人便往杏花城趕,半日的時間,他們進了城入了間新客棧。
昨晚在房間她一直想着“牽魂”,想到金絮應該還在教中,便寫下了一封信讓她去查。
金絮人很聰明,外功比她強且尤其擅長隐蔽,過去幫她幹了不少事,如果她真是大魔頭,金絮必是自己大護法。
今天一早,她本想拉着宿容好好在杏花城逛逛,互相熟悉熟悉,順便找金柳,宿容卻告訴她他有事要辦,大約午時回來。
于是山盼一個人出了客棧,打聽最貴的杏花糕在哪裡賣後,在附近找到了金柳把信交給了她,讓她回教帶給金絮。
之後她便在城中閑逛,在橋上聽到兩人說悄悄話,還被抓住。
山盼夾着塊剁椒魚頭中的鮮嫩魚肉,魚肉上沾滿紅油剁椒,泛着誘人的光澤。
湊近時,魚肉鮮香麻辣的香味湧入鼻尖,山盼專注盯着魚肉,不禁咽了咽口水,一口将魚肉吃進嘴裡,魚肉的滑嫩爽彈混上剁椒香辣的滋味,刺激着味蕾,在舌尖躍動,令人欲罷不能。
宿容不在真的太可惜了。
這種好東西她猜他肯定沒錢吃。
下一秒,不等山盼出聲感歎其美味,她面上露出難受之色,喉嚨瞬間冒起了要命的灼燒感,辛辣久久不退。
她被嗆到了!
“咳咳咳!”
“水!”
山盼站起身,眼眶已然泛着紅,淚光閃動。
正吃着的殷明月和白宋還在嚼着食物,見山盼突然站起身,心中疑惑不解時,瞧見她臉上的難受,聽見她微啞的聲音,反應過來時立馬站起身,不等他們找水,山盼已往樓下奔去。
“潘姑娘……”
山盼喉間辣味不消,眼眶跟着泛着酸與疼,快步跑到樓梯處。視線模糊間,她撞上一個寬而有力的胸膛,疼得她頭暈眼花。
山盼擡目正要道歉,發現眼前人居然那樣熟悉,她懶得去想宿容為什麼在這,隻含着淚光喊着:
“水……”
……
宿容快步走在橋上,黑衣配腰間佩劍,一如既往的普通,可俊美容顔卻惹得無數少女少男駐足一覽。
他面上盡是平靜,而心不那般平靜。
他在反思自己為何不答應她的請求。
在杏花客棧時她說她是第一次出遠門,對這裡也并不熟悉,今早她問他可否有時間閑逛杏花城,他卻拒絕了她。
隻因他要先去見些人,如若他不早叮囑好,遇見那些人時口中話語一不注意,她必定起疑心,畢竟她是一個極聰慧的姑娘。
宿容隻要憶起清晨,她望着自己,那雙盈盈明亮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帶着淺淺笑意與期盼。
隻要憶起,宿容喉結微微滾動,心中某根弦被悄然撥動,無聲無息中一種酸澀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