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熟悉的清越動人。
來人是宿容。
她還真沒認出他的内力氣息。
但這麼晚找她幹什麼?
聊過去現在未來,聊人生嗎?
山盼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卻也快步走向門口準備開門,口中一邊問道:“宿容宿大俠?”
對方隻輕嗯一聲。
推開門,山盼擡頭看去。
濃眉丹唇,皮膚有些蒼白卻更像仙人的俊臉。
還有熟悉的黑衣。
正是宿容。
廊間燈籠被夜色灌醉,散出昏黃朦胧的光。
或許是燈下看美人更甚三分。
山盼看到宿容的臉,隻覺自己煩悶心情都舒暢了些。
宿容怕不是她的補品,要是天天都能看見他的臉,她指不定能多活幾十年。
想到這,山盼笑得十分燦爛,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彎彎地瞧着他,俏聲道:“都說了叫我潘善就好了,對了,宿容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呀?是來找我聊天的嗎?”
宿容不自禁躲開她的視線,聽到她的話,拿着一個木盒的手微微動了動,像是緊張,他用手指摩挲木盒的花紋。
“好……送東西,不是。”
他一邊回答她的話,一邊将手中木盒遞到她的身前。
有問有答,山盼心中愈發樂。
視線轉到他那雙白而纖長,骨節分明的手,拿着一個雕着花草紋的木盒往她面前遞,顯然是送給她的。
他居然會送東西?
為什麼要送她東西?
送了什麼東西?
山盼擡頭笑了笑,“宿容你怎麼突然送東西給我?”
宿容垂着眸子盯着木盒,抿着唇并沒有說話。
山盼見狀,隻好伸手接過木盒。
見他又沉默望着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山盼便打開了木盒。
淡淡白霧裹着杏香,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白粉色帶着琥珀色蜜漬的花瓣嵌在淺黃松軟糕體裡,顯得它格外可口。
木盒裡擺放的,正是一盤杏花糕。
不但和魔山的杏花糕長得一模一樣,還和下午沒買到的杏花糕一個香味。
山盼不禁向宿容投去欣喜的目光,眸子發亮,語氣也洋溢着開心。
“宿容你居然買到了!”
見到她驚喜的模樣時,宿容本有些忐忑的情緒被沖散,淡然無波的雙眼也染上一點光采。
她喜歡……
卻在聽見她那句話時,整個人不禁怔愣住。
他攥緊手指,又重新垂下了眸。
她這般認為才正常。
“嗯,買到了。”
他隻是很輕地開口。
山盼注意到他的異樣,但沒怎麼放在心上。
她飛速道了謝,見他還不準備離開,心中奇怪卻不好開口趕人,隻好拿出一塊杏花糕。
小小的軟軟的,留存一絲熱氣。
離得近準備吃時,山盼鼻子一動,嗅到它和那位老人家賣的似乎有些略微不同。
老人家的帶着杏花城獨有的甜膩,而這一塊,居然和魔山偏淡的甜香有些相似。
和她分給宿容吃的杏花糕有些相似。
山盼下意識把腦海中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抹去,連忙張嘴嘗了一口。
微甜的紅豆沙内陷混合杏花的清香,層層綿密,入口即化,不寡淡不膩人,被做到一個恰好的地方,幾乎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一塊很快就被吃幹淨,口腔裡是殘餘的清甜,山盼瞧着自己留下一點殘渣的手指,竟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她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端詳手中木盒,又偷偷用餘光瞥着面前的宿容,他仍是一派平靜,看不出其它情緒。
山盼頓了頓,又笑得眉眼彎彎,“謝謝你宿容,杏花糕很好吃,我很喜歡!對了,天色這麼晚了,我就先回去睡覺了,明日再見!”
不等宿容反應,她轉身就走。
一隻手推開房門,另一隻手将木盒蓋住擁在懷裡,進門時她又停住腳步,忽然側過頭對着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宿容莞爾一笑。
宿容不禁愣住。
木門旁的燈籠将她的影子映在一邊,又向她的臉上籠上溫暖的光,應和她的笑搖晃,那分明媚勝卻萬千春色。
“宿容大俠好夢。”
她推門進了房間。
門被關上了,她離開了,她的笑和話卻在他心中未離。
明媚勝春,将他燃遍,一路摧枯拉朽地燒下去,直到他最後化為餘燼才肯作罷。
他的眼神染上迷蒙,帶上恍惚。
他明明沒有喝酒,整個人仿佛已經醉了。
隻因一人便醉了。
她是不是知道杏花糕是他做的了?
她會不會喜歡吃?
她為什麼走了?
她不喜歡嗎?
她笑了嗎?
她笑了?
對他?
他隻覺自己心中亂糟糟。
他從未有過這種情緒,直到遇見她。
沒有緣故,也不需要緣故。
一種陌生的情感占據了他全部心神,他還不明白那是什麼,也辨别不了,分不清,像一團亂麻纏着他。
他不想解開它。
他隻想對她好。
或者說,讨好她。
他一無所有,拿不出什麼給她,不會說話也不善解人意,隻能默默記下她想要的她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