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籁……給我出來!”
“為何不肯見我!”
四周圍滿了人,賣吃食零玩的小販不賣了,掄着刀殺豬賣肉的不賣了,坐在茶樓酒樓人都不喝了,大家都睜大眼睛瞧着中間幾人,自覺不說話保持安靜。
山盼在人群裡找着空隙靈活往中心鑽,身後宿容一邊緊緊跟着她,一邊扶一扶幫一幫老人孩子。
正鑽到距離中心兩家不遠的地方,前方的人擠得密密麻麻像座肉山,山盼深呼吸一口氣準備歇一歇,但在聽到那道虛弱又忍耐什麼似的女聲時,她動作一頓,往前鑽得更起勁。
瞧見主角們若隐若現,山盼本想一鼓作氣鑽到最前面,下一秒被人扯住袖子。
動作被打斷,山盼沒好氣回頭找罪魁禍首是哪個不長眼的。
找到了。
她之前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宿容對視上。
山盼挑挑眉,低頭看見宿容如玉的手指正輕輕拉着她的袖子。
幹嘛又拉她?
山盼擡頭,用眼神向宿容傳遞自己想法。
宿容抿抿唇,眸子閃了閃。
不解中,宿容忽然把自己的劍鞘放在她的手中。
她下意識握緊。
劍鞘有些粗糙,握着并不舒服。
他見狀轉身,高束的烏黑馬尾和發帶映入她的目中。
眼前那人拉着她往人群稀少處走去。
山盼沒反抗,隻是饒有興趣盯着手中有些破舊的黑色劍鞘和墨色背影。
走到一個偏僻角落時,宿容拉着她腳步一動,輕功躍上一棟樓的屋頂,接着在一棟棟屋頂上掠過。
馬尾發絲随風而動,山盼便不再想他輕功居然不比她差,反而專注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一縷發絲,放于指尖輕輕摩挲片刻又松開。
怎麼感覺他的頭發比她的都要好呢?
山盼摸摸自己頭,盯着宿容後腦勺的眼神瞬間哀怨起來。
宿容在一個離地面不遠的樓頂停住腳步,腳下瓦片幾乎未曾發出過響聲,他握着劍鞘的手顫了顫。
他從未被女子做過如此有親昵意味的舉動。
連他的母親也不例外。
而且是她……
她摸了他的頭發嗎?
她喜歡他的頭發嗎?
宿容隻覺他迷迷糊糊,無法思考。
山盼見宿容停住便松開劍鞘,往前一小步整個人往下看,正好看到中間全貌。
她一邊好奇觀察着兩家,一邊分出心神誇宿容。
“哇,你人真好!這是輕功嗎?宿容你真厲害!一下就帶我到最好的地方來了,否則我還要拼命往前擠呢!”
宿容正專心仔細觀察着腳下的瓦片,自然看不到山盼滿眼隻有底下熱鬧。
山盼正全心全意看着底下熱鬧,自然也瞧不見宿容紅得快滴血的耳朵和泛紅的臉。
“殷少主怎不在家好好養傷?如果是大病初愈,還是先休養幾天才為好。”
一道溫潤男聲從下方清晰傳入山盼耳中。
山盼先是感慨自己聽力真好,又将視線移到人群圍成圈的中心,目光停滞于那輛做工明顯精緻的馬車上。
男聲從馬車裡傳出,看來就是那位白籁白少主了。
再看到馬車前一個面紅耳赤的侍衛和一個滿臉憤怒的侍女,山盼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兩方争執。
“白籁,你要與我退婚?”
山盼再次聽到那道虛弱沙啞的女聲,視線便定位到一個身着紫衣袍的女子身上。
女子披散着幹枯長發,一臉慘白,本該明豔的容貌和意氣風發的雙目散失了生機般,嘴唇泛青,任誰也看得出她離死已然不遠。
她緩步靠近馬車,最後停在侍女身前。
侍女表情立刻變了,從憤怒變成悲痛,眼中淚光閃爍。
侍衛垂下了頭,退後了幾步。
馬車很久沒有出聲,在山盼以為他們不會理殷家少主後,那白籁又出聲了,隻不過語氣從溫潤變得冷漠。
“殷家《飛燕刀》失竊,白家若聯姻必受牽連……”
白籁聲音漸低,似歎息又似決絕:“殷昭飛,你若武功還在……如今殷家自身難保,白家不能陪你沉淪。”
無人看見的馬車内部,一雙如玉的手緊緊攥着一個青玉瓷瓶,青筋明顯凸起。
“白籁!你未免太狠心!”
侍女先忍不住,憋着眼淚怒道,那侍衛擡頭瞪了侍女一眼。
殷昭飛則是臉色更白了些,一口血噴出,灑在紫袍和路上,紅得發黑刺目極了。
侍女驚慌失色,眼淚直往下掉,連忙跑到殷昭飛身邊扶着她拿手帕為她擦去嘴角血迹。
殷昭飛的目光釘死在馬車簾幕上,仿佛要用眼中血絲絞碎那個藏匿其中的身影,指甲深深将袖子嵌入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皮肉生生撕開。
她一字一字,仿佛從唇間血色中蹦出般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白籁,你會後悔的。”
“燕萼,我們走。”
“是,少主!”
說完不等回應,殷昭飛轉身向人群走去,侍女燕萼緊跟在她身後。人群立刻讓出條寬敞的路給殷昭飛和燕萼離開。
人們散去了一部分,有的留在原地讨論還有的則大膽開始罵白家少主。
白籁的馬車卻沒有動,下方亂成一窩粥。
看完,山盼唏噓不已。
她有點想喝海鮮粥了。
尤其是魚片粥。
思緒回籠,山盼不禁去想這殷昭飛着實太慘了。
殷明月和白宋和她說的是殷昭飛遇襲生死未蔔,如今見着,她隻能說殷昭飛十分重視自己武功的話,現在的結局隻怕是活着比死了還痛苦。
經脈盡斷,不但有被下奇毒的痕迹,還有人為攻擊導緻,直奔着要她的命而去。
如今還能走路,要麼命大要麼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果然活着才是一種勇氣。
山盼不禁眯了眯眼,換她變成這樣,她隻會立馬去死,生怕慢了一秒多受一秒痛苦。
好吧,她已經活到現在了。
她真是個膽小的人呐。
山盼想到這,若有所思,偏過頭去看宿容。
又與他對視上,宿容眼中是一種很明顯卻看不懂的情緒。
看着她幹什麼?
總不是擔心自己會害怕吧?
再想到自己人設。
她好像悟了。
在之前山盼正低着頭想着什麼時,宿容便将視線從底下移到山盼身上,見她并沒有害怕之類的情緒,他先是松了口氣不再後悔不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