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便看見了山盼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郁,他疑惑同時心又揪了起來。
看見這樣的事情有這樣的情緒,宿容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山盼定然想起或者是想到了什麼。
他心有些亂,想說些什麼想幹些什麼卻滿心迷茫。
他應該怎麼做?
見她看過來的眼神滿是不解,宿容便垂眸不與她對視。
山盼瞧見宿容這模樣突然樂了起來。
她第一次見這麼呆又好看的男人。
山盼笑得眉眼彎彎,“宿容宿大俠,我們回客棧嗎?”
宿容擡眸,恢複了一貫的沉默寡言模樣,“嗯。”
山盼勾唇一笑,伸出了手腕,杏黃色的袖子随着落下,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
宿容下意識看去,又立馬被刺痛似得移開目光。
“拜托宿容用輕功把我送下去啦。”
宿容擡眸,看見了山盼那雙倒映斜陽與自己身影的眸子,亮極了,像是融了日光般,灼熱了他。
他不再去看,手不由冒出薄汗,輕輕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腳步一動,輕功一躍朝着客棧而去。
雖然兩次下來有被官兵抓的概率,但宿容已無法去思考。
衣角掠過檐角風鈴,叮當聲驚起幾隻栖息的鳥兒。
另一邊,大部分人們聊也聊累了,罵也罵夠了,紛紛散去。
“要我說,白家退婚倒是聰明……”
茶攤老闆擦拭着粗瓷碗,渾濁的眼珠掃過馬車,“聽說殷家可是憑着飛燕刀才發達起來成為武林世家的,這秘籍被盜,等于斷了殷家立足根基啊!”
方才還義憤填膺的書生搖搖頭,此刻也拿起書準備回家。
賣糖人的老者收着攤,融化的饴糖滴在青石闆上,黏住幾片零落的杏花花瓣。
馬車此時也動了起來,轱辘滾過,很快到了一個大門低調又奢侈的宅子前。
上面的牌匾赫然是“白家”二字。
白籁終于下了馬車,一身出塵白衣,散出一些藥味,身形單薄。
他人初見最難忘的應當是那雙眼睛,似水般溫潤,此時卻冷冷着,較柔的面龐也是冷的。
他緩緩下了車,直直進了門。
沒有理會周邊仆人恭敬行禮喊着少主,他一步一步朝着他的父親、白家家主的書房而去。
身後的侍衛心中止不住擔憂,卻隻能默默跟在白籁身後。
冉冉藥香彌漫在整座白府,最濃的地方不是制藥的地方也不是藥田,而是書房。
藥味濃得熏人,白籁表情未變一下,停在書房門口。
附近沒有任何侍衛侍女,白籁身後的侍衛也早已消失。
他頓了頓,擡步踏入藥香彌漫的書房。
……
“殷家《飛燕刀》失竊,白家若聯姻必受牽連……”
“殷昭飛,你若武功還在……”
“可如今殷家自身難保,白家不能陪你沉淪……”
……
“白籁……你未免太狠心……”
……
“噗!”
“大夫!大夫快來啊!少主她怎麼又吐血了!”
殷昭飛隻覺自己仿佛不在身體裡面,飄飄蕩蕩,像是要離開人世間般。
為什麼讓她活下去?
殷昭飛不由開始回想起自己一生。
她自幼便是大家誇贊百年難出的武學天才。
跟着父親母親妹妹師傅練武。十歲完全學會殷家《飛燕刀》,十五歲時超過師傅,十八歲時可以和父親母親打成平手。
自此後在武林占據少年天驕——飛燕刀殷昭飛名頭,除卻君子劍魏奚止和一些天之驕子外,她完全可以憑刀法傲然同輩人。
不僅有武功,陪她長大的還有她的竹馬白籁,相伴相依,原以為可以一生一世,命運卻如此捉弄她。
短短不到一個月,她被賊人下毒壞盡經脈内力俱散命懸一線,家中被偷襲揚名之根本《飛燕刀》被竊,竹馬一家避她家如蛇蠍。
她怎麼甘心,怎麼能不恨!
世事無常,可她又做錯了什麼,殷家又做錯了什麼?
什麼好人有好報,往往隻有惡人才能長命!
喉嚨湧上鐵鏽味的刹那,曾經運轉自如的内力如毒蛇反噬,每一寸斷裂的經脈都在灼燒。
氣急攻心下,殷昭飛又噴出一口血。
“兒啊!我的女兒啊!”
“昭飛!你要好好的啊!我們一家人在就好啊!”
“阿姊!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大漠嗎?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大夫銀針而下,殷昭飛暈了過去,隻是慘白的臉龐眼角默默流下一滴淚。
……
夜色闌珊,城中燈火通明,明月高挂空中,客棧時不時來些人進進出出。
山盼趴在房間窗台上擡頭看月亮。
她有些想念魔山大家,想念金柳金絮,想念殺豬大嬸,想念鄉親們,想念她的花花草草,想念杏花酥。
隻不過她不想回魔教。
“毒……”
想起殷昭飛中的毒,山盼眸子暗了暗。
她居然沒認出是什麼毒,隻是覺有些似曾相識。
她要不明天偷偷去看一眼?
而且那人未免太可惜了。
她一開始真不知道殷昭飛是誰,隻覺得耳熟,畢竟在魔山講的最多的還是魏奚止。
直到今天晚上她聽樓下講了一晚殷昭飛,才清楚經脈盡斷對她的打擊程度有多深。
殷明月和白宋對她而言也是吃過飯的朋友了,她朋友實在不多,自己在用毒方面也算有點水平,或許真能幫個忙呢。
山盼忽然拍了下臉。
她真善良!
山盼頓時樂呵呵。
不管了,無論如何明天她也要去看看那毒。
站起身,山盼準備回床睡覺,敲門聲響起。
山盼眯了眯眼,立馬察覺到對方内力深厚,正想着用什麼毒好,熟悉的聲音響起。
“潘姑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