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珝緣俯視着眼前的人,她最初并不敢想象這個總是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少年就是那個斷斷續續給她送了許多禮物的人,畢竟在這莊子裡,無人不知她與常軒之間的關系,更加不敢從中冒犯自己。
于是她先确認,“這麼晚,你還留在内院,可是和上次一樣的理由?”
上元節那日,她在園子裡撫琴飲酒時,當時樹後便是躲着小朵。當時對方隻說是聽見琴聲過來,今夜她什麼也沒有帶,孤身一人來此與他對峙。
小朵答得含糊:“回夫人,我确有自己的理由在這裡。”
池珝緣問:“你不怕陳管事知曉,縱使你有千萬個理由,都不能再留在此處。”
“陳管事不會知曉,我進來無人瞧見,隻有夫人……”他話語一頓,沒有接着往下說,但池珝緣也覺得有些荒謬,她不知對方意欲何為,但接着問。
“你認為我不會告訴陳管事,你就能一而再的輕視我?”
“回夫人,我絕沒有這個意思。”他身形一動似是要向前,池珝緣見狀低聲呵斥他,“不許動!”
小朵隻好委屈縮回去,又小聲說:“我不動,夫人莫要怕我。”
一下子他又變回往日那個小花匠,池珝緣心裡本帶着幾分疑惑,可見他如此乖巧聽話,便又稍微放下心。
隻不過問話還得繼續,而她得确認這個少年接近自己的目的是為何。
“先前那些禮物,誰讓你送過來的?”
“…回夫人,是我送的,沒有受其他人指使。”
池珝緣不大相信這樣的說辭,“為什麼?”
若說是為了讨自己歡心,進而能改換他如今在莊子裡的地位,先前她也已經給過機會,甚至那時還未曾知曉這一切都是眼前人所為。
在這樣的模糊視線中,池珝緣隻能看到少年緩緩搖頭,似是忍耐着什麼深吸一口氣,顫聲回答:“回夫人,我不能說。”話音剛落,他向着池珝緣方向重重磕頭,頭低入塵埃裡,“我絕不是為傷害夫人而來,隻是想,夫人看見那些小物件能夠稍許排解寂寞。”
池珝緣聞言隻是略微感概,“你是覺得我被關在這裡很可憐嗎?”
他雖然沒有回答,可誰能不這麼說。但池珝緣提着燈籠稍微轉過身,在陰影中她的表情同樣不會被人所察覺,“不必如此想,你看起來年紀也還小,隻需想好你自己往後的路要如何走。小朵,今日我來此不是來問責,隻是想知曉你究竟是不是抱着監視我的目的而來。”
“……”
他微擡起臉,夜色中那雙眼眸卻仿佛亮着幽光,尤其是左眼靜谧的藍色如倒映輕晃的月光。但聲音卻帶着一絲可憐的意味,“夫人,我能否繼續留在你身旁,花匠也好,别的也無妨。在我能夠回答夫人先前那個問題之前,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
“往後不許再悄悄進我的屋子。”池珝緣重新點燃燈籠内的燭火,臨走前回首道:“若是想讓我别太無聊,至少偶爾陪我說說話。”
“……好。”
池珝緣回屋的路上能聽見身後的人起身後一直遠遠地跟着自己,見自己走回院内後才停下腳步,不再繼續跟來。
因睡得遲,池珝緣第二日醒來時也比往常晚了許多,春桃還有些奇怪,“夫人昨夜可是沒睡好,難不成是又着涼了!”她伸手摸上池珝緣的額前,發現又沒有,“好像不是…”
“小姑娘别太擔心,我隻是貪玩晚睡,沒有生病。”池珝緣捉住她的手好好放下,“今日我記得是陳管事要來内院給我看賬簿的日子,我們快些收拾好,不然他可要急壞了。”
待梳妝整齊後,站在院外捧着賬簿的陳三終于等到門開有人從裡出來,急急迎上前躬身問:“夫人,近來可好?”
“照舊而已。”
池珝緣将内院的賬簿讓春桃遞給他,她看着陳管事一副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由問:“天氣還未熱,陳管事已經這般怕熱了嗎?”
“哎,怕熱是一回事,凡事親曆親為也沒人能幫忙,這不就苦了我自己。”他話語帶着幾分怨氣,面上也跟着擠眉弄眼。池珝緣見狀輕笑一聲,“若忙的話,為何不找個幫手,莊内事務多個跑腿傳話也是好的。”
“我也想啊……這不是……”陳三支支吾吾的,顯然是心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