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抓周的結果會對外朝有何變化,從此處便能夠窺見一二。有的夫人在初見到池珝緣時還保持着一些謹慎結交的态度,如今卻好似相熟老友般來攀談,話語間不經意也透露一些想要與常軒結交的意思。
“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去旁邊透口氣。”池珝緣找了個借口便離開衆人所在的宴會,獨自走到稍遠些的地方。走到半路時回首去望,被簇擁在中央的常柔淺笑盈盈,得體應對着那些充滿試探的話語。
遠遠瞧去是一派祥和的氣氛,偶爾還有幾聲銀鈴般的笑聲飄傳過來。
池珝緣緩緩轉回頭,繼續往前走自己的路,她已經深刻明白有些事情并非自己強求就能改變。也曾經思索過,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因為故作清高不願同流合污,還是…沒有絲毫意義的信念堅持。
宮廷内花園的花草都有專人看管,自然美不勝收,無論走到哪一處都能看到别出心裁的造景。
池珝緣站在橋上垂望一片荷葉蓮池,清風拂面吹散心中迷霧,她忽然想起那個軟禁自己的莊子。隻是很短的世間,那片荒蕪的院子已經初具雛形,雖不是多麼巧奪天工的造景,但卻每一日都能看到不同的變化。
而帶來這微小變動的少年同樣也給池珝緣的生活帶來些許的波瀾,如同今日她見到其中一個駕車的馬夫是小朵時,沒有明白他如何是混進去的。
她一回想起那個荒謬的場面有些失笑出聲,當時她拼盡全力才沒讓自己往他身上多看一眼,若無其事坐進馬車裡。
在石橋上吹過一會風,池珝緣收拾好情緒後便打算回去宴會,但是剛轉過身,眼前有個内侍就這麼直挺挺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見到池珝緣轉過身來,他彎下身向她問好,“我奉一位貴人之意,特來傳話。”
“……是誰?”池珝緣看不出他來此的善意或惡意,更加猜不透對方究竟是奉誰的意思來此找自己。
這個内侍隻說:“貴人說,待他回京,夫人很快就能從莊子裡離開。”
池珝緣微微睜大眼,不知作何反應,頓時僵在原地。
“夫人莫怕,我隻來傳句話,這便離開。”他說完就後退幾步要快步離開,但是池珝緣卻喊住他,“你等等。”
“夫人還有事情吩咐?”
池珝緣往前幾步,走至他面前低聲問:“你在宮中應當時間也很長,你告訴我,他能回來是聖上的意思,還是……”
“老奴不知其中詳細,不過有一事夫人可聽聽看。”内侍說,“陛下近來身體不适,愈發常召見各位皇子,這天子也不外乎需要血脈親情以慰藉心靈。”
他點到即止不再多言轉身離去,而池珝緣站在那裡卻恍惚許久,很快便明白現狀。
那句話表明了現今的皇帝身體隻怕随時有可能追随曆代先帝而去,而且召見皇子們極大可能是想要在其中考慮儲君的人選。難怪常軒會說朝中事務繁忙,這個消息必然瞞不住朝中百官,儲君之争早已開始。
常軒的立場自然是站在小皇子這邊,可偏偏小皇子如今還隻是個離不開奶娘的嬰孩,本身無力與他前面幾位兄長去争這個位置。
池珝緣以為至少還要幾年後這場儲君之争才會到來,卻沒想到無聲無息間已經開始。
她仰望剛剛還是晴光大好的日光,此刻空中不知何時布滿陰沉的烏雲,瞬間遮去日光,不需多時山雨欲來風滿樓。
更加可怕的事情是,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内侍口中所說的貴人是誰,隻怕不止是京城内将滿城風雨。
成王,當今聖上少有還活着的兄弟。
池珝緣回到周歲誕宴會後便一直漫不經心,隻是默不作聲喝着酒。原本喜愛的杯中物,此刻一杯又一杯卻好像品不出什麼滋味。
而周遭的人隻覺得她好似有些奇怪,沒敢上前來叨擾。
宴會中小皇子突然大哭起來,常柔才讓乳母将小皇子抱走去喂奶,她起身也請諸位夫人都随她一同去另一處設宴的地方。
另一處設宴款待的都是男子,大多為朝臣或王公貴族,常柔算着時間也該結束了,正好去露面收尾。
“常夫人,你可有不适。”常柔瞧出近處的池珝緣似乎面色不太好,池珝緣心下無力,隻是輕聲答:“妾身無事,隻是有些疲乏。”
“看樣子你待的莊子也并不是養病的好去處,這麼久不見起色…我會好好同常軒說,實在不行,便拿我的口谕請禦醫去瞧。”
“多謝貴妃娘娘。”池珝緣正想俯身謝恩,忽然頭一陣暈眩,腳步頓時虛浮無力。眼前一黑,而胸口似骨裂般疼痛,喉間卻是一陣腥甜。
接二連三的尖叫聲從黑暗中傳來,而池珝緣下意識遮住嘴角,手指也摸到粘稠溫熱的液體。
“禦醫,快叫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