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攢了一輩子沒用過的機靈大概全都這一刻迸發了,竟然看懂了她留在袖子上那個血迹斑斑歪歪扭扭的字,立即伸出手指就摳進了她的嘴裡把藥丸取了出來,“噗!”鮮紅的血混着一絲奇異的香味染紅了長生大半邊身子。
好在姚玉璃聽到了他的尖叫,飛快地趕了過來,人還沒落地,手中的銀針就出了手,展臂接過她,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我,我,藥蘊好了......我,我來給甯兒來送藥,她吃,吃了一口就這樣了?對!就一口!她口中就開始流血......血!很多的血!”長生整個人抖如糠篩,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姚玉璃正在大殿中揣摩青竹身上的變化,恍然間思緒飄遠再也集中不起來,覺得有些莫名的焦躁,這種感覺很久都不曾有過了,上一回還是......
下一瞬就聽見了長生撕心裂肺的叫喊,辨了下方向馬不停蹄就趕來了。
他再不複往日悠閑之态,呼吸有些急促,微微汗濕的眉頭緊蹙,搭着脈的手指卻穩如泰山,越搭眉頭皺得越緊,甯兒這脈象兩相對沖,不應該啊?那蠱幾日前就龜縮了起來,怎得突然間就鬥志昂揚了?
還有......
這與它對沖的,是什麼?
煉制藥丸所需的每一樣藥材他都一一看過,全都是可用于快速勁補的靈藥,大大小小足有雙手之數。
這其中的每一樣單拎出來都能有“吊命湯”的七八成功效。
如此的劑量與種類,人是萬萬受不住的,而那蠱卻能受得住,這些天地之精本來就是投喂給它的,而陳白榆給出的解決方法很簡單。
他的血蘊含同族精血,能在霎那間勾起它天性中的吞噬欲望,紀景佳的身體充其量隻是一個“盛滿了它的飯”的碗罷了。
雖隻是“碗”,但是一次攝入過多還是會撐爆她的經脈,所以分作了一月之期,這樣雖還有些餘量留在她的體内,但也隻是很少一部分,她本就需要吊命湯來吊着命,多一些少一些,也都無甚大礙。
而現在,在她體内讓那蠱對同族精血都置之不顧的,又是什麼?
忽然想到了她方才所訴的異狀,可是與那相關?
十三針封脈也隻是暫緩了一下她體内的沖突,姚玉璃脫下外袍鋪在地上,把已經不省人事的紀景佳放了上去,輕輕攤開了她的四肢。
随手撿了幾片榕樹葉捏在指尖,一一割破了她全身每一處大穴,細小的血流從割口處慢慢洇透了她的衣裳,姚玉璃的手從她肩膀處穿過,抵在了她的後心,渡了些内力過去。
傷口處緩慢洇出的血加快了速度,紀景佳渾身鮮血淋漓,再也看不出人樣。
不遠處有些輕微的破空之聲,姚玉璃餘光掃了一下,陳白榆正驚訝的看向這邊,察覺到目光還對他笑了一下。
就是笑得有些難看。
他來了也好,好好聽着,我有憐愛之心,但不憐你。
姚玉璃眼眶發酸,說得有些艱澀。
“好甯兒堅持一下,青竹回來了你還未見吧?它身上有些變化你醒了可要好好瞧瞧,小翠方才也回來了,信中說你母親近來身體很好,還能指派人尋來那能工巧匠專門為你制了對龍鳳花燭,這個時辰的話,那匠人估摸着正在趕工期呢,這可是個精細活兒。你父親還說,趙勇勝下旨封你為朝陽郡主了,你這郡主之位可不是假把式,咱們甯兒有封地呢,還有良田千頃,家宅一棟。就算,就算明夷他納了正妃你也無需太過懼她,須給你的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咱可一樣都不缺呢,咱們家甯兒也是長大了要嫁人了呢......”
說得人面色平靜,該聽得人昏迷不醒,能聽得人跌坐在一旁淚流滿面,小聲嗚咽。
那不該聽的又最該聽的人,站在不遠處,面色晦暗不明。
待她的脈象穩了下來,姚玉璃取了針抱起紀景佳,喊了哭得日月無光的長生跟來幫忙處理傷口,一轉頭,發現站在不遠處的陳白榆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姚玉璃心中一時感慨萬千,這些話他其實也無需說的如此詳盡,甯兒聽不聽得到還都兩說。
心中的打算本來就是說與陳白榆聽的,既不忍說得太過太傷他的心,又怕說得輕了傷不了他的心。
來回拉鋸之下,說了個不倫不類的四不像出來......
哪個目的都沒達到。
偏得一會兒還有事情要問他。
哎......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挨着一件,雞飛狗跳也沒個消停。
陳白榆合攏了衣衫斜倚在一株巨竹上,像那日一般等着姚玉璃前來尋他。
這回等得久了些,天都黑了很久才把他等來,眨了眨略有些幹澀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問了聲好,“先生來了。”
“你可知道些什麼?”姚玉璃在他附近找了塊平地坐了下來,陳白榆的狀态看起來着實有些不大妙,雖看起來不如月甯那般慘烈,氣息萎靡是騙不了人的,有些于心不忍,“你......”
陳白榆挪了挪站得發麻的身子,習慣性的想笑一笑,扯了幾下唇角都沒有揚起來,隻好作罷,“我?我還以為......先生會怒氣沖沖的過來質問我為何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