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區離湯媛家就隔着一條馬路,每天上午桂香表姨都會買好食材到湯媛家,和她一起用破壁機制成流食再給靜溪送過去。有時候是小米南瓜糊,有時候是紅豆薏米汁,有時候是山藥糯米飲……變着花樣的做。
靜溪轉過去後每況愈下,昏睡的時候多,醒着的時候少,且持續高熱,隻能喝一些流食。大夫說,如果再不行的話就隻能加上鼻飼了。
奈雲仍舊每日幫着給訂餐,隻不過是給陳星訂。陳星讓奈雲看着給訂些清淡的就好,便也不用日日再問。
這天,何勇淩給妹妹打電話,說醫院來電話,靜溪昏迷不醒,讓家裡做好準備。何勇淩和陳星商量着,想讓何穎淩跟王桂香倆人去給靜溪買衣服,一來有個準備,二來也能沖沖。
電話裡,何穎淩和哥哥邊說邊哭,為侄女傷心,也替哥哥難過。就聽何勇淩哭着哀嚎:“沒想到會這麼快,我接受不了啊,我的靜溪就要這麼沒了!我的閨女啊!”
怎能不讓人唏噓。
何勇淩意向買少女日常穿的衣服和鞋子,讓妹妹幫着參謀,說一定要體現出靜溪的身份來。
挂了電話,何穎淩又掩面哭了一陣,才給桂香打電話。聽那邊的意思,陳星也已經跟桂香說好了,就是在去哪兒買上面犯了難。
走的時候總要穿棉,和季節無關。何穎淩讓奈雲幫着從網上查,最終定在祥福樓門口見面。
祥福樓是老字号賣布匹和成衣的地方。奈雲和母親趕到的時候,桂香也正好到了,三個人一同進去找售貨員說明來意。售貨員瞬間就明白過來,應該也是經常有人來為此購衣的緣故,問了年齡和性别後,輕車熟路地幫助挑選了幾套合适的衣褲擺出來讓她們選。
最終挑選了一件暗紅色碎花棉衣,深藍色棉褲,一身粉色絲質睡衣,花了九千多。三個人又輾轉去商場給靜溪選了了一件駝色羊毛大衣,買了靜溪最喜歡品牌的運動鞋、襪子和漁夫帽。奈雲覺得少了點兒什麼,于是就又給靜溪選了一條米白和黑色相間的圍巾來搭配。
湯媛到商場門口來接她們,幾個人一起将衣服送往醫院。到了門口,保安隻允許一個家屬将東西送上樓,大家商議後決定由奈雲提着袋子給送上去。
護工高姐等在病區門外接東西,見到奈雲後十分機敏地指給奈雲病房的位置,趁着護士沒注意這邊,讓奈雲直接進去,高姐則是提着衣服随後跟進病房。
奈雲見到了病榻上已經十分孱弱的姐姐,随着奈雲的一聲:“姐!”靜溪醒了,轉過頭來看向她,露出笑容。
陳星站在一旁說:“還真讓你進來了。這已經睡了一天了,看見你來醒了。”
奈雲握住靜溪的一隻手,像火一樣熱。靜溪也緊緊回握住她的,她們看着彼此,不說話隻是笑,奈雲實在有些想落淚,但還是拼命忍住了。
高姐逗着靜溪說:“這人是誰呀?”
靜溪搖搖頭說:“不認識。”
高姐說:“不認識你倆握着手?”
靜溪才說:“我妹。”
很快護士長發現偷偷進來了人,将奈雲和護工叫出去,狠狠批評了一頓,又補了登記,讓奈雲跟靜溪道個别就趕緊出去。
衣服送到後,靜溪果然有好轉。
何勇淩托方爸去市場給買來乳鴿,親自下廚為靜溪煲湯。又讓奈雲幫着買燕窩,即食的放在病房随時喝,幹盞的在家做好帶過去。
大家都覺得,靜溪這次垮掉是精神上的原因居多,慢慢接受了自己複發的事實,馬上也就能重新振作。
轉到西院後,由于時恒之在不同的病區工作,過來的次數便沒有以前那麼多了。不過他也會經常和靜溪的主治大夫溝通,然後再将治療效果、病情的變化等一些消息告訴奈雲。
不好的消息總比好消息要多一些。就在這時好時壞的信息交替中,家屬和病人又重燃了希望。
奈雲跟時恒之說:“家裡還是想盡量延長她的生命,我從網上查,癌晚期能夠帶病生存的例子也不少。”
時恒之卻說:“但是像你姐這麼重的情況,很有可能延長的不是生命,而是死亡的過程。”
奈雲沉默了許久。
但又能怎樣?放棄麼?誰也做不到。
現在就算是本人留下書信表示不願再治,恐怕她父母也不會采納。隻願再多留哪怕一天也好,隻要人還躺在病榻上,他們就還有女兒,就還有希望。
更何況靜溪自己也從未想過放棄。
那段日子,奈雲總是感覺到疲累。肩上的擔子頗重,接二連三傳來的壞消息壓得她喘不過氣。
從前總覺得苦難很遙遠,現在切實體驗到,方知生老病死才是人生最大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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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映遠在瑜伽館再次向她求婚的時候,奈雲完全是懵的。又來?
彼時奈雲在家裡接到小蔓的電話,說自己這邊出了點兒狀況,不能去館裡上課了,問奈雲方不方便現在過去替她節課?
奈雲看了下表,今天不用去醫院,時間也來得及,就答應了。
所以當奈雲趕到禦伽館,見到陳芋和小蔓笑盈盈地看着她時,整個人還在狀況外,指着小蔓問:“你不是說有事兒來不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