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貝家别墅裡凝固了,又以一種令人心焦的方式緩慢流逝。
窗外,夏日的陽光依舊燦爛,蟬鳴聒噪
但對于困在這座華麗牢籠裡的江幸而言,世界失去了色彩和聲音
隻剩下一個巨大而無解的謎團,以及無邊無際的等待。
“媽媽不回家” :這個認知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日複一日地壓在6歲江幸的心上。
媽媽溫暖的懷抱、睡前輕柔的故事、帶着淡淡香氣的親吻……
這些曾經觸手可及、理所當然的日常,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那張柔軟的大床,再也沒有媽媽熟悉的氣息。
江幸會抱着媽媽睡過的枕頭,把小臉深深埋進去
試圖尋找一絲殘留的溫暖,卻隻聞到冰冷的、陌生的洗滌劑味道。
“時外婆不回家”:外婆慈祥的笑容、在菜園子裡忙碌的身影、耐心教她認識花草的溫柔聲音……也一并消失了。
江家宅院那個充滿陽光和花草香氣的世界,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
沒有外婆絮絮叨叨的關心,沒有那雙布滿歲月痕迹卻無比溫暖的手輕撫她的頭發。
“貝衡叔叔不回家” :貝衡叔叔雖然不像媽媽和外婆那樣時刻在身邊
但他每次回來,總會帶來新奇的小禮物,或者用他沉穩的聲音講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的缺席,讓這座别墅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代表着“外面世界”和“解決問題能力”的支柱。
小小的江幸,無法理解“病危”的含義,但她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她唯一能想到的聯系方式,就是電話。
她無數次拿起貝家客廳那部造型别緻的電話,用小小的手指,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無比認真地按下爛熟于心的号碼。
聽筒裡傳來漫長的“嘟——嘟——”聲,每一次都像在敲打她脆弱的心房。
無人接聽。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她固執地一遍遍重撥,大眼睛裡的光芒随着每一次忙音而一點點黯淡下去,最終隻剩下茫然和受傷。
為什麼外婆不接小幸的電話?外婆是不是也不要小幸了?
她記得媽媽的手機号碼,雖然媽媽說過工作忙時可能接不到。
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地撥打那個能帶來媽媽聲音的神奇号碼。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冰冷的、機械的女聲反複響起,像一盆盆冰水澆滅她心中微弱的火苗。
為什麼媽媽也不接電話?媽媽不是說最愛小幸的嗎?
“為什麼呀?”
這個巨大的問号,像一個沉重的鉛球,塞滿了江幸小小的胸膛。
她無法理解。
大人的世界充滿了她看不懂的規則和無法言說的沉重。
她問何姨,得到的總是“媽媽和外婆有事在忙”、“很快回來”這樣模糊而重複的答案。
她問貝羨哥哥,貝羨也隻能困惑地搖頭。
她甚至跑去問總是笑眯眯的王文阿姨
王姨會把她摟在懷裡,用溫暖的手拍着她的背
說着“乖孩子,再等等”之類的話
但那眼神裡的憂慮和閃爍,連孩子都能感覺到不對勁。
巨大的不安和失落感日夜啃噬着她。
她變得異常沉默,常常一個人抱着泰迪熊,蜷縮在客廳的角落
或者坐在能看到大門的窗台上,小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
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那條空蕩蕩的路。
那專注而失落的眼神,像一把鈍刀子,割着每一個看到的大人的心。
夜晚,成了最難熬的時刻。
以往屬于媽媽或外婆的陪伴,現在由何古接替。
何古會像江姜那樣,耐心地給江幸洗澡,換上柔軟的睡衣,然後躺在她身邊。
何古會拿起江幸熟悉的童話書,模仿着江姜溫柔的語調,試圖講述那些奇幻的故事。
然而,她的聲音常常不受控制地變得幹澀、沙啞,甚至會在某個情節處突然停頓、走神。
那些關于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冒險者最終回家的故事
此刻聽在江幸耳中,更像是一種無法實現的遙遠童話,反而加深了她的不安。
最讓江幸感到害怕的,是黑暗中何姨壓抑的抽泣。
盡管何古總是背對着她,盡管何古會立刻戴上墨鏡掩飾
她即使在夜裡也不敢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