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跟司染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沒有唯美浪漫,更像個沒有情緒的辦公大廳。
熙熙攘攘很多人,離婚的比結婚多一倍。
斯野站在結婚隊伍後排隊,手裡一直接着電話。司染聽着他口中流利的法語,思緒有些抽離。斯野遊刃有餘,臉上帶着沒有溫度的官方笑容,一派精英商業巨佬的作風。
司染聽說,斯野在他們那個上流圈子裡地位很高,可謂到了人人屈從懼怕的地步。據說他20歲便掌管了整個斯家産業,業務範圍遍及全國。他會五個國家的語言,其中英、法、德三種熟練程度堪比母語。
他頭頂上有無數人人歆羨的光環,可每一道光環加蓋之下,斯野就同她心裡的人遠一分,不像了。
兩個人離了三尺寬距離,一個講電話,一個默不出聲,與前前後後膩歪在一起的小情侶形成鮮明對比。
司染甚至覺得,他們這種狀态在隔壁排隊會更合适。
隊伍排得天昏地暗,司染才發現原來領證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幸虧她平時不穿高跟鞋,要不然這麼久可站不下來。前後情侶打情罵俏,親密的聲音陣陣傳來,司染聽着有點尴尬。
側眸望去,斯野仍專注于他的工作,正用手機回複郵件,倒分外淡定。
一個小時之後,終于輪到他們,司染已然有種如釋重負感。
“表格填了嗎?”
“什麼表格?”
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在旁邊先填,繼續招待下一位。
排在後面的小情侶極其興奮,把表格交了上去,又互相對視一眼,恨不得原地擁抱。
司染眨了眨睫,到一旁填表。
斯野跟到她身邊,也抽了張紙,左手壓着,右手執筆唰唰填寫,一派大老闆簽文件的氣魄。
司染收回視線,規規矩矩在紙上寫着正楷字,同斯野洋洋灑灑的風格天壤之别。
也對,他們本來就是天南地北的差距。
若不是那天她突發奇想去野外寫生,這輩子跟斯野都會毫無交集吧。
*
司染擡眸望向斯野,他單手插兜,又在隔空指點江山了,仿佛領證是他百忙之中才要抽空來辦的一件事。既然如此,為何他如此堅持要跟她領證。
明明,她不在乎這些,也能答應他提出的條件。
畢竟某些角度,斯野還是挺像他的。否則的話,她也不會有斯野在身邊的時候,社恐症狀會明顯減輕。
“您好,這是我們的表格。”司染幫斯野把表格一并交上去。
電話已經結束,可他沒有主動的意思,司染倒像貼身秘書,幫老闆開會前準備材料。
資料來來回回遞交幾次,都是司染從小窗跟工作人員對接,斯野全程隻負責簽字。
打印機“咯吱咯吱”作響,結婚證上打上了姓名日期,從出口吐了出來。
工作人員拿着鋼印擡手舉起又頓住,擡眸:“你們是自願結婚的嗎?”
司染眸色微提,下意識去看斯野。
連她自己都沒明白這個動作的原因,隻是本能地看向他,可落在工作人員眼裡就更可疑了。
斯野瞬間眉頭皺了皺:“當然是自願。”
明顯對她遲疑的神态表示不悅。
察覺到他的情緒,司染連忙移回眼,點點頭:“是自願的。”
“真的是自願?”工作人員聲音提了提,目光在兩人身上移動。
斯野揉了揉眉心,又有電話進來,他觑了一眼,卻沒接。
“真的是自願的。”司染隻好重複,“是自願的。”
說完以後,她又補充了句:“現在這個年代,哪還有強取豪奪的事情出現,法治社會。”
斯野擡眸,視線朝她身上落了落,又垂下,瞧不出其中情緒。
工作人員收嘴,鋼戳卡上,遞過來,表情一言難盡。
“辦好了,隔壁右轉去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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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本拿在司染手裡,兩個本上一個斯野名在前,司染在後,另一個司染在前,斯野在後。
辦'證的時候她才看到他的身份證,司染萬萬想不到,斯野居然隻比她大3歲。
司染拿着紅本左右看看,腳步順着往右移動,猛然發現斯野并沒有跟來。
出神之際,斯野居然已經不在這裡了。
司染抓了抓包袋,環顧四周,都沒有人影,怔愣間卻看到霍言朝這邊走來。
“司小姐,哦不,斯太太,先生讓我送您回家。”霍言恭敬道。
“斯……”司染抿唇,“他呢?”
“先生有場應酬,他坐了另一輛車,吩咐我來接您。”
“可是還沒……”司染有點不好意思說那兩個字。
“證已經領了,今天的事情就結束了。”霍言盡量委婉地表述。
司染默了默,懂了。
“還有,先生的意思是您今晚就搬去塵吾院住。”有司機老吳送您過去。
氣氛瞬間安靜,司染明白霍言話裡的意思。
他們已經是夫妻,合約生效了。
*
塵吾院隻是斯野其中一處産業而已,據說也是他最長停歇的地方。在京城他有足足八處豪宅,每一處都地處貴人區,那是司染從未踏進的領地。
司染坐在老吳的車上,重新翻開大紅本,上面的合照是那天拍的,她哭了大半天眼睛還是腫的,一點都不好看。
兩人穿着規定的白襯衫,紅底照。
為了避免辦'證時候的麻煩,白襯衫的斯野,染了黑發,戴上了美瞳遮蓋藍灰色的那隻眼睛,看起來跟常人無異。
也同心裡的那個人更像了。
天上響了幾聲悶雷,濃雲擠着天空,沉沉壓頂,跟悶在心裡的情緒一樣。
兜裡的手機振了兩下。
【霍言:先生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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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吾院顧名思義不是普通的獨棟洋樓,而是一個院落形式,亭台樓閣,木門古漆,頗有風味,可此刻卻被風雨籠罩其中,多了幾分低沉壓抑的感覺。
塵吾院沒有住家傭人,好像除了斯野以外就沒有别人在,整個院落空落凄冷,司染上次來的時候就發現。
一路上司染都垂着雙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有半點新婚夫人的喜悅。
老吳通過倒車鏡幾次想說什麼,都咽了回去。
直到司染下車,他才終于忍不住道:“夫人,先生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司染帶門的手頓住,靜默一瞬,帶緊車門,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