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戟頭不傻,認出是斯野,覺得難以置信。
消息說他是京北這幾年炙手可熱的商業巨佬,這種有錢人最惜的就是命!
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跟他們這幫亡命之徒肉搏。
他來了,就說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肯定有警察!
班戟頭反應過來,直向司染撲去。關鍵時刻,這娘們也許就是他的生機。
司染再不懂,也能看出來現在這個情勢,她是最弱的,班戟頭想要攻擊她。
可她偏偏太不争氣,腳下已經發軟,哪還有逃的力氣,眼看着就要落入魔掌,身體也被一道大力後拉進一個溫熱的懷裡。
班戟頭手上有刀,一刀砸進斯野右手,力道之下,像刀鋒入柴,直劈而下。
血噴了班戟頭一臉。
司染被往外一推,抵到發愣的向玄那。
“帶她跑!外面有我們的人!”斯野瞳仁通紅,就連那顆灰藍色的異瞳此刻也染着刺目的殷色。
他徒手無力,本抵不過這幫常年走濕河的人,可爆發出的不要命般的兇戾感,還是把他們震撼到。
“外面已經被警察圍着了,你們誰不想死,自首有功,從寬處理。”
緊急時刻的策反,也有了作用。
小弟們一時有人動搖。
向玄不笨,知道這是斯野給他制造的時機,趁着最嫩的小弟發怔的關頭,一石磚夯懵了人,抓着司染就跑。
擦着泥石黑牆轉身間,最後一眼映入眼簾的是斯野半身染血的白T和銀發上的斑斑紅光。
*
向玄帶着司染沒跑不遠,迎上了楊威威。
他們沒想到班戟頭帶了那麼多人,救何豔雨的時候被纏住了會,一回頭就發現斯野不見了。
他單獨行動,把楊威威氣壞了。
“我叔叔在那最頂上!”
楊威威帶着田淞一起:“交給我們。”
剩下的女警帶着他們先撤離。
司染掙了掙,轉眸望向山頂。
女警道:“交給楊隊他們,你媽媽還在下面等你。”
一聽到何豔雨,司染不再掙紮了。
司染跟向玄下到山下,何豔雨已經先一步被車開走,送去了醫院。
霍言一見向玄,氣不打一處來,掄臂想打,可一看他頭破血流的,又沒下去手。
司染急得眼淚直掉。
“阿姨沒事,就是山上潮濕,有些喘。子佑的人帶她去醫院了,子佑也在陪着,不會有事。”
司染稍稍放了下心,眼睛又直盯着山上。
“警隊的人在,不會有事的。”
霍言這樣安慰道,心卻并不安甯。剛才他不放心,也跟着上山,救到何豔雨以後,一聽她說司染被人單獨帶走,再轉身就沒看到斯野。
楊隊多次叮囑,他們不要單獨行動,隻要帶他們去地點蹲守就行。如果對方人多的話,他還需要加大警力。
先生這麼不冷靜的樣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也幸虧還有子佑的人幫忙,否則……
*
時間過得遠比想象中慢。
司染第四次看表的時候,才過去了十五分鐘。
上一次這麼焦急地等一個人的時候,是十年前……
她要上初中了。少女一蹦一跳,揣着換新學校的欣喜,交了新同學的開心,攥着所有的喜悅,直奔李雨棄家。
“草草哥哥!”
他家裡的門上沒鎖,推門進去,屋子裡面陳設如常。那麼簡單的幾樣東西,被他整理得幹幹淨淨。
她從中午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天黑。
從那天開始,她時不時會去那間屋子裡,看着太陽從西頭是怎麼一點點下落。
一看三年,到了初中畢業,她自己也要離開浽縣了。
那是她最漫長的等待,孤獨且無疾而終。
*
夜色如墨,寂靜中的鳥叫聲都顯得蒼涼。
司染雙手緊抱着自己,站在人群中,愈發顯得蒼白脆弱。樹林裡沙沙作響,有腳步聲傳來,她睜大了眼睛。
班戟頭的小弟一一被送上警車。
田淞道:“楊隊還有一些人在後面,一會兒就能下來。”
霍言聞言放心,表示了感謝。
司染一雙眼睛仍然緊盯着叢林深處,茶瞳色的眸色情緒散盡夜色中,濃得像黛青色的霧。
“你是司染嗎?”
田淞突然踏進一步,單獨問司染話。
霍言在遠處接電話,并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
司染唯一熟悉的人也不在,她下意識退後兩步,咬着唇看着田淞。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田淞啊。”
田淞觀察着司染的模樣,這會兒已經能确認是她。
“我妹妹你總記得吧,田汐。”
司染瞳孔微縮,她當然記得田汐,浽縣時她最好的朋友。到15歲那年來到京北讀高中,兩人斷了聯系。
田汐的哥哥田淞,小時候清瘦的男孩子,現在黑黑壯壯的,變化很多。
田淞撓了撓頭:“我是不是變胖了。”
司染心裡松了口氣,想說話,卻全堵在喉嚨裡,半句話都沒辦法順利說出來。
田淞以為她剛才受了驚吓,現在還沒緩和過來,并沒介意。
“這是你手機吧。”田淞從口袋裡掏出來,交給司染。剛才辦案的時候,從班戟頭小弟那繳來的。
司染滑開鎖屏,打字:田大哥,我之前出了點事,緊張的時候溝通有點障礙,現在隻能這樣跟你交流。
田淞看到字,有點驚訝,想當初小司染可是多麼活潑開朗的小女孩。
他點了下頭:“沒事。你有問題就問。”
司染迅速打字:斯野還好嗎?
“他沒事,胳膊受了點傷,估計要縫針。楊隊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所以才慢在後面。一會兒就能看到他。”
司染放下了心。
田淞看了下她,遲疑了下,仍忍不住問:“這個斯野,他?不是李雨棄?”
司染愣了下,擡頭,心髒狂跳,眼前也因為這句話一陣陣發黑。
田淞卻自嘲地笑了下:“看你這個反應那就不是。剛見到他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有七八分像是吧。可現在再仔細回憶一下,又不像了,動作氣質,說話聲音都不一樣。”
田淞歎了口氣:“可能我想他了吧,這個臭小子,還欠我一筐雞蛋呢。”
司染垂眼,思緒不敢跟着田淞說的話往下順。
那框雞蛋是她不小心打碎的,怕李雨棄沒賣到錢被他養父打,哭着找田汐出主意。兩個小姑娘一合計,就想出來一個損招,讓田淞出面說雞蛋他打碎了用來燒湯喝,買下了那些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