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李童生母子兵分兩路,李母去萬家退婚,李童生則去縣衙告狀喊冤。
沒錯,是告狀!
昨天晚上,白玉微恐吓李童生母子,要是他們不去萬家退婚,她就直接砍了李童生的手,他這輩子就别想再參加科考了。
對李母而言,他兒子是最重要的,其次是他兒子考取功名,至于萬家兒媳婦什麼的,都得往後靠,所以被這麼一吓,李母臉色慘白慘白地點頭,一定馬上退婚。
等白玉微一走,就哭嚎着關心她兒子,結果嘴一張才想起嘴裡還有東西,趕緊吐出來。
這時李童生已經感覺到不對,同樣吐了嘴裡的東西,忍着痛讓李母去點燈。
借着燈光,他看清塞在他們母子嘴裡的東西居然是他近日做的最滿意的一篇文章,他原本打算拿給知縣大人,請大人指點一二的。
結果,就這麼被人毀了!
李童生畢竟讀了十幾年的書,想得就比李母多。
這賊人雖然心狠手辣,還毀了他的文章,卻隻是要他退婚,這說明什麼?
說明和萬家的親事很好,有人嫉妒,想取而代之?
越是如此,這婚事就越不能退。
但那賊人言之鑿鑿,說會一直盯着他,還要砍他的手,那麼,他必須要做做退婚的樣子,同時還要去縣衙,求知縣大人為他做主。
縣令本就愛惜他的才華,更憐他家徒四壁卻從未放棄讀書的堅持,若是知道他被威脅砍手,一定勃然大怒,必然安排人暗中保護他,就能揪出賊人,從此才可高枕無憂。
至于他的手臂,他很清楚這手臂是能接回去的,所以他必須要忍受着斷臂之痛到縣衙,讓知縣大人親眼看到他受到的威脅,才會更憐惜他,下一次科考,興許還能幫他打點一二。
他用這樣的話安撫了李母,又教了她一些說辭,接着還用左手忍痛寫了一份字如狗爬的訴狀,等到天一亮,兵分兩路,拖着斷臂之軀,帶着狀紙坐了驢車趕往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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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縣官姓廖名志,三十出頭,雖是舉人出身,隻能謀到大慶縣這樣一個下縣為官,卻是個幹實事的,所以一大早就到縣衙處理公務。
也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有衙役來禀,沙溪鄉的李童生來告狀了,還呈上了狀紙。
廖志還有點驚訝,一看狀紙上那形如雞爪的字,眉頭都擰成了川字,這個李棟,在幹什麼?
再看訴狀上的内容,登時勃然大怒,好個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夜闖民宅威脅一童生要砍手,簡直豈有此理,這賊子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李棟,也就是李童生,他能想到的,廖志當然也能想到,因此更怒。
區區一商戶女,能嫁給一個童生,未來的秀才,甚至進士,已是祖上積德,居然還遭人嫉恨,嫉恨的卻是這童生。
世風日下,居然把個商戶看得比讀書人貴重,長此以往,世人都鑽進錢眼裡了,誰還讀書明理,誰還為百姓請命!
氣怒的廖志立刻讓人把李棟帶進來,就看到李棟的右臂垂在身側,頓時心痛不已,趕緊叫人去回春堂請大夫,好歹先把手保住,不然這輩子就毀了。
“學生李棟見過大人……”李棟單手不便,就躬身行禮,被廖志托住,語氣鄭重,“特殊時候,不必多禮,你放心,此事本官一定為你做主。”
又詳細問過李棟被威脅的情形,又得知李母已去萬家退婚,如同李棟猜測的那般,至少此刻,兩家不必退婚,否則像是他們怕了那賊子一般,便命關捕頭帶幾個衙役跑一趟萬家,一則言明不必因賊人恐吓而退婚,二則,此番李棟無辜受累,與萬家也脫不了關系,也要打聽一二,三則,就從衙役裡選一個身形和李棟相仿的,讓他假扮李棟,晚上務必将那賊子一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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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
李母也是一大早就去了萬家,但萬老爺可不是早起的人,所以她先見到的是仇氏。
仇氏聽她說明來意,高興得都不敢相信,昨日白大師才說讓她等消息,今天就等來好消息,大師真是神了。
她光顧着激動,最後也是羅嬸兒提醒才想起辦正事,退婚可不是口頭說說就叫退婚的。
送給李家的錢财也就算了,她隻想退婚,并不是真要和一個童生交惡,那些銀錢就當送他們家了,但是,媒人呢,婚書呢?
李母按照李棟教她的說了,隻說事出突然,她先講明來意,其餘流程可以晚些再辦。
李家不急,可仇氏急啊,她就想趁熱打鐵,省得晚一些萬老爺知道了,又不同意,而李家又反悔怎麼辦?
仇氏隻好委婉催促,李母敷衍應付,一來二去的,就拖到萬老爺過來了。
萬老爺當然不同意退婚,就問原因。
李母從夫妻倆不同的反應中也看出些端倪,當即哭天搶地地把賊子上門恐吓的事說了,又哭着說她們也沒辦法啊,不然她兒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夫妻倆雙雙大驚。
仇氏是震驚那瘦瘦弱弱的白大師居然還有這等本事,之前竟是她小瞧了她,又細細回想自己之前的态度可還好,可有怠慢了大師。
而萬老爺呢,雖然震驚,但一細想就能察覺不對,實在是太湊巧了,而且昨天周家的還出門了,難不成……
萬老爺暫且壓下驚疑,先關心了未來女婿,表示要給請大夫,李母才說兒子去縣衙報官,求知縣大人做主了。
仇氏被這消息吓得臉色一變,怎麼就告到知縣大人那裡去了,會不會查出她來?
萬老爺看着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沒猜錯,不禁怒火中燒,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婦,要是被知縣大人查出來是他們家恐吓未來女婿,别說是婚事保不住,他們家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
絕不能洩露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