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偏門,馬車。
青漁跪坐在長塌邊,紅色裙擺舒展着,少女無聊的伏在桌案上玩着黑白棋子。
張軒坐在她對面,他搬了個木墩坐在書架邊,拿菜葉子逗着菜菜。
青漁歪着臉,手裡捏着黑棋子,“菜菜今日吃了很多了,你也少喂點,瞧它都胖成什麼樣了。”
這話不是假的,這幾天他們各忙各的事,除了張軒沒人管菜菜,菜菜被他喂的胖了一圈,雞毛都更長更柔順了,整隻雞瞧着油光水滑的。
“勾勾哒。”
菜菜叫了聲,張軒收手歎了口氣,少年癟着臉,他實在是太無聊了,“等我好了我就不喂了。”
他又看向青漁,他是因為下不了馬車才無聊,青漁是為什麼,總不可能是為了陪他吧。
“你怎麼不和溫川一起進刺史府找秦天書?”
青漁懶懶的掀了掀眼皮,“不想去。”
她去幹什麼,刺史府又不好玩,再說鎮妖閣還有人在刺史府裡呢,雖然應該沒人能看出她是妖,但是她還是不喜歡大搖大擺的走在他們面前,倒不是怕他們,主要是鎮妖鎮妖,這名晦氣。
張軒“哦——”了聲繼續逗菜菜,仔細想想也挺好的,盛京常有人鬥雞,而他逗雞。
秋風吹過,從車窗往外看,一場醞釀已久的秋雨終于落下,雨滴淅淅瀝瀝的打在青石闆路,寒涼的風吹進馬車,不知怎麼的,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青漁起身,她這邊的窗戶之前開了些縫隙吹風,現下了雨,她打算關窗。
“轟隆——”
一道突然的閃電劃過,刺史府某處上空一陣紅暈閃過。
青漁頓了頓,對面的張軒也似有所覺,他擡起頭,“那是什麼?”
那紅暈出現的時間很短,瞧着似乎是些符文陣法,青漁斂眉,她感覺那東西有些熟悉。
張軒也走了過來,再看的時候空中隻有不斷的雨,他皺起眉頭,眼中一絲厭惡閃過,“是不是又是那沈冬生搞的鬼,畫都沒了,他還想做什麼?”
青漁合窗,少女輕輕開口,“無論什麼他都做不成。”
畫早已變成了一副普通的畫,沈冬生的身體也早已是強弩之末,無論什麼,他都做不了。
車外秋風呼嘯吹過,卷起青石闆路上無根的落葉,這場雨越下越大,成線的雨滴大力的拍打着車窗,車内卻是溫暖如春。
張軒回了羅漢床打坐,青漁卻是一直站在窗前,少女沉默的看着這場寒涼的秋雨。
“叮鈴叮鈴——”
車簾外的風鈴聲響起,溫川進來了。
青漁回眸,“回來了,畫送回去了?”
溫川颔首,又看了眼張軒,“我們可能要先去一趟鎮妖閣。”
青漁沒有說話,張軒倒是高興起來,“是醫修到了嗎?”
“叮鈴叮鈴——”
又是一聲風鈴聲響,秦天書拉開半道車門,他坐在車輿上,正打算駕車離去,“是啊,我們剛剛出來的時候遇見鎮妖閣的人,據說是醫修已經到了鎮妖閣,我們現在過去。”
溫川坐在長塌上,無言整理着桌上雜亂的棋子。
青漁:“你們剛剛應該也看見了,那空中的陣法。”
溫川:“嗯,鎮妖閣的修士已經趕去四時院了。”
車轅處的秦天書聽到他們的話,幹脆拉開了整道車門,雨滴聲落,風鈴聲響,書生平靜的聲音順着風雨傳來。
“七月十五,己未日,未時,是最近的極陰之時,那沈冬生怕是還想着召喚亡靈之事。”
青漁聞言垂眸,少女扶着窗框,手指微微用力,指骨甚至都有些泛白。
秦天書看了少女一眼,随後轉身無聲歎了口氣,正準備駕車離去之時,刺史府偏門“吱呀——”一聲打開。
高個修士在前,矮個子修士在後,二人帶着蓑衣,合力運着一具屍體出來,屍體上還蒙着白布。
秦天書倒是沒管,隻默了一瞬後他揚起馬鞭準備離去。
馬車緩緩從兩個修士面前駛過,青漁站在車窗前看着他們,少女皺着眉,直到雨滴狠狠打在屍體的白布之上,兩個帶着蓑衣的修士晃着擔架,一隻蒼老黝黑的手從白布滾出,其上布滿了老繭和斑點。
青漁一瞬間瞳孔緊縮,大雨嘩啦聲中,兩個鎮妖閣修士的言語混雜其中。
“這老頭也是倒黴,好好的就丢了性命。”
“哎,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咱倆之前犯了錯,也犯不着來幹這吃力不讨好的活。”
“說起來這老頭到底誰啊?”
“一個老廚子,來刺史府送貨的,年紀大了,誰知道被那瘋子牽連,哎!老爺子住在南街,咱給送回去,早去早回吧,哎!”
大雨滂沱,馬車行駛的很慢,紅衣少女面無表情,身體一瞬間顫抖,又一瞬間平靜。
張軒和溫川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他們一齊看着她。
青漁無言轉身,少女走到車門處,拿起了剛剛溫川放置在一邊的雨傘。
她看向溫川,少年沒有表情,眼神中卻帶着安撫,他輕輕開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