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隻是……”
“您别怪我……”
最後一刻,沈冬生奇異的想,兒時他每一次緊緊的閉上眼睛,阿娘就會知道他在裝睡,然後她就會笑着抱起他,溫柔的給他唱歌。
我這次也要裝睡騙娘。
我想聽阿娘的聲音了。
實在太想了。
他就這樣想着,緊緊閉上了眼。
“轟隆——”
最後一道驚雷閃過,儋州這場秋雨,終于迎來最後的高潮。
……
少年穿着一身群青衣衫,手執素傘,煙雨之中,他就那樣站在街頭,平靜的看着她走來。
青漁看向他,少女聲音輕輕,“你怎麼在這兒,”
溫川無言的看着她,風雨之中,青漁绯色的裙擺不知何時沾染了泥土,裙擺濕潤,想來她鞋襪也早已濕透。
人瞧着倒是平靜。
少年微不可察的一歎,随後上前,他先收了傘,随後接過青漁手中的傘柄。
儋州煙雨中,二人一傘,并行着離開。
雨滴淅瀝的順着傘骨漸漸飄遠在無人的街頭,一如少年溫和的聲音。
“我知道你能自己處理,但我想了想,”
“還是放心不下你。”
青漁聞言笑了下,隻是能看出少女笑意不達眼底,一瞬間,她輕輕開口,
“你還記得沈冬生在書房裡問過我的問題嗎?”
“——失去對自己很重要的人要怎麼辦——”
溫川和她并肩走着,少年将傘偏向她,看向眼前成了線的雨幕。
“記得。”
青漁停步,二人一齊停下,溫川低頭看着她。
少女微微擡着頭,雨中傘下,他們交彙着目光。
“我想了想,覺得總不過兩種答案。”
“不獨活,或者,”
“替他活罷。”
平靜釋然又帶着堅定的聲音流經溫川的耳畔,他深深望着對面的紅衣少女,她像琉璃,又似劍光。
一瞬間,他們靠的很近。
傘下,有雨滴到溫川的肩上,一瞬間他回神,他們靠的太近了些。
少年恍然,剛想往後退一步,卻見青漁繼續朝前走了一步。
遠遠看去,他們好像貼在了一起。
溫川呼吸一窒。
青漁擡起頭,忽地朝他明媚一笑。
“溫川,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死了,别擔心哦,我會替你活下去。”
溫川:“……”
“哈哈哈,”
青漁笑着轉過身,少女笑聲清亮動人,仿佛之前的難過一掃而光。
在那畫中,她沒有入戲,卻也一直為沐輕雲遺憾,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她看戲之時,與沐輕雲眼神偶有交彙,那時候青漁好像真的同那位二十五歲無奈早亡的女子成為了朋友,哪怕隻是一瞬間。
刺史府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見證着那個女子的心死,所以青漁出畫以後一直不願意踏進去。
雨中停屍,青漁看了李大爺的屍體,老人家年紀大了,又一向勞作,本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奈何沈冬生執迷不悟,終究也算牽連了老人家最後的壽數。
那時候少女執傘,一步步走進刺史府,她想,算了,就當是她多管閑事,終究,她送沈冬生上了路,也算是平了這一場畫中戲緣。
此事已結,不留心中,她該向前看了。
青漁淺淺的笑,提裙準備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順着青漁的腳步,傘一直安穩的待在她頭上。
奇妙的是,剛剛青漁的話語明明是玩笑,他們卻默認着彼此的距離,少年始終和她一起走着。
雨落一瞬間,情緒漸漸下去,青漁忽然回憶起剛剛的話,她想着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她剛想開口,少年溫和清潤的聲音卻從她耳畔響起。
“好巧,我也是。”
像是回應,又似回音。
終于秋風吹過,緩緩地,又不容拒絕的,旋進他們的心裡,輕輕的,良久的,旋在他們的心尖上。
少年執傘,少女提裙,他們靠近着彼此,一點點的,看着這場秋雨漸漸小了下去。
快至黃昏,天色澄澈。
他們一路前行着,心照不宣的默認了一個事實。
他們都是,對彼此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