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素練風霜(4)
阿槐穿過漆黑的廊道,這幾日喬裝成送菜的進出郡守府,已趁機将府中路線摸了個遍,前面左拐便是郡守府的書房。
他輕輕推開書房的門,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往常此處的巡邏侍衛僅僅少于郡守楊立的卧房,但楊铮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将府内侍衛都調走得差不多了。
而楊立此人,有兩大特點,一是寵愛縱容其老年得來的兒子楊铮,二是惜命至極。
所以在府内侍衛所剩無幾的時候,楊立将這裡留守的四人調到了正屋院子裡。
阿槐本欲探其卧房,但這幾日遊走于坊市之間,翻遍了民間有關于尚玄的傳聞,又從坊市幾個年逾過百的老人口中得知,尚玄暫居郡守府時,為表謝意,曾為當時的郡守修繕書房,傾注了極大的時間與心血。
尚玄是個愛書之人,若梁世宗懂他……
阿槐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細細察看這間書房,才發現書房的四面牆壁皆繪有氣勢恢宏的彩畫,藏書倒不多。
中間那面牆,畫的是金陵的深秋,漫山碧野的紅楓,而流水處,一葉扁舟,長發飄逸的白衣男子仰躺在船頭,一手撐着船壁,一手拿着酒壺,似在借品酒賞景,又像是在借酒澆愁。
隻是,白衣男子那處的顔色似乎比四周亮了許多。
阿槐便将手中的光湊近了畫中人,才看到扁舟處有一道微小的裂痕,從袖中抽出薄如柳葉的刀片,順着裂痕插進去,刀片幾乎全部沒入。
阿槐将刀片抽出來些,使力一翹,那塊磚當真掉了出來。
原來,并不是磚塊,而是一個銀匣子。
阿槐把鎖撬開,裡面赫然就是傳說中的上清珠,雞蛋般大小,在夜晚時亮如螢燈。
小心翼翼地将上清珠裝好後,阿槐發現匣子中還有兩封信,想來是世宗所寫,正想打開閱覽,卻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忙将匣子放了回去,緊緊貼着藏書櫃小心翼翼地移動,一把劍卻破空而來,直直刺向阿槐的面門,他避之不及,迅速抽出袖中的匕首擋了回去。
而持劍之人順勢踢出一腳,直将阿槐踢跪到地上,劇痛霎時傳遍了他全身,阿槐忍痛咬牙,手腕一翻,手中匕首便直沖那人大腿處插去。
那人反應極為靈敏,又一腳踢到了阿槐的心窩上,将他踹翻在地,綁在阿槐腰上的上清珠便滾了出來。
上清珠在漆黑如墨的書房中散發出光芒,那人彎腰準備去撿,阿槐情急,這人力量遠大于他,根本打不過,隻好将袖中的火折子吹亮,扔到了藏書裡。
那人已拿起上清珠端詳,耳邊卻突然傳來淩厲的掌風,他側頭避開,在上清珠的光芒下,對上了阿槐的眼。
兩人都愣住了。
阿槐沒有想到,持劍之人竟是相裡千俞。
“你是阿槐?”相裡千俞眼神如刃,似要将面罩下的那張臉看穿。
阿槐沒有回答,一拳接一拳地沖相裡千俞砸了過去,相裡千俞都隻搖身躲過,伸手想去揭開阿槐的面罩,而阿槐忽然一個翻身轉踢,在相裡千俞閃開之際,将他手中的上清珠踢了出去,阿槐趁相裡千俞還沒反應過來,跨步将上清珠撿回懷中。
書房中的火勢已經大了起來,阿槐抄起書房中的小圓凳猛地扔向了相裡千俞,趁他躲避之時,閃身進入了火光中,從另一側窗戶逃跑了。
而身後的相裡千俞沒有再追,火勢越來越大,他隻好去尋郡守楊立趕快派人救火。
離開郡守府時,正巧碰到楊铮綁着“抛屍賊”回來,阿槐瞥了一眼,不由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楊铮真是不負他的期望。
隻是,不知道相裡千俞會不會認定偷珠子的人就是他。但無論認沒認出來,他隻要咬定不是自己,再用紀常羲搪塞過去,以相裡千俞的高傲性子,自不會再作糾纏。
順利溜走後,阿槐回到了住處,霍韬看到歸來的他,滿臉笑意,“如何?”
阿槐将紫紗裹着的上清珠遞給他,“師父可以同那位殿下交差了。”
霍韬一驚,他隻告訴阿槐有人出高價買上清珠,但并未透露任何其他信息。
“阿槐何來此言?”
“蕭令澤來過錢塘,在醉霄樓裡見了楊铮,詢問上清珠的下落,”阿槐悠悠倒了杯茶,喝完才接着道,“想來他尋找上清珠的事情應該極為隐蔽,不是親密之人應當不會知曉,畢竟作為獻給皇帝五十大壽的賀禮,蕭令澤定是想給皇帝一個驚喜的。”
“那麼,”阿槐灰眸一轉,看向霍韬,“此等隐秘的事情,那位雇主是如何知道的呢?”
霍韬默然,他到底低估了阿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