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試探着掀開簾子,往裡看了一眼。
原來外面的天色已經微亮了。
甯玉彎腰拿起地上的短鈎,将車頭亮了一整夜的燈籠取下,吹滅已經十分微弱的火焰。
他轉看向車夫,用眼神詢問:什麼事。
“就要過城門了。那個......路引。”
車夫沒有注意到車内有人正睡着,因此絲毫沒有收斂音量。甯玉絕望地翻了個白眼,幹脆頭一低,逃避浮白淩厲的眼神,手摸到靠枕下面去拿路引。
指尖碰到路引的一瞬間,他頓了一下。
路引。
這兩個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有這東西的樣子。
可浮白壓根沒有搭理他們。
方才的動靜有點大,殿下隐隐有要醒來的迹象。
甯玉不知她打的什麼算盤,隻好将自己這裡的兩封路引遞出去。
他不打算保下這兩個人。如果她們被官府帶走,那也隻能算她們運氣不好。
他倒想看看這二人該如何逃過官府的核查。
那邊徐醒終于從夢境中抽離。她睜開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餘光看見坐在一旁的甯玉,又什麼都沒說。
浮白為她擦去額間的汗珠,告訴她天已經亮了,就要到皇城了。
天亮了。
徐醒心口一松,掀開帷幔一角。一縷晨光灑進來,伴着清晨微涼的風,有朝露的味道。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那縷陽光。
她差點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馬車繼續前進,很快聽見外面的聲音嘈雜起來。這個時候入城的大多是鄉下進城的農戶,都老老實實地排好隊,等待衛兵檢查。
“近日皇城戒嚴,守城衛兵查得也比平日要嚴。”都這個時候了,她們竟毫無慌亂之色,甯玉試探地問道:“不知二位可有路引?”
徐醒沉浸在那縷陽光中,看着飛揚的塵粒在指尖躍動。聽見甯玉的問題,她放下帷幔。
“沒有。”
她的表情太過坦然,甯玉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進城做什麼的?”衛兵走上前來例行問話。
車夫往裡看了好幾眼,卻遲遲沒等到他家公子出來支招。
馬車中有四個人,但他們隻有兩個人的路引,不論答四個還是兩個都有欺瞞官差的嫌疑。
幹脆賭一把算了。
衛兵見他這副樣子,頓時戒備起來。皇城正在戒嚴,上面吩咐了不可以放過任何可疑的人。
“裡面的,都下車!”
甯玉聽到衛兵要查人,幸災樂禍地沖徐醒攤了攤手。意思是他也沒辦法,她們隻能自求多福。随後起身就要下馬車去。
徐醒原想盡可能低調地回去,但若混不過去,她倒也不擔心。
”浮白,”她低聲吩咐,“去吧,讓外面的人不要聲張。”
“是。”
浮白得了令,起身先甯玉一步掀開車簾,反手将他按了回去。她跳下馬車,來到衛兵面前,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牌。
她的動作很快,不說甯玉在車裡看不見她做了什麼,就連外面的車夫也沒反應過來,便又将那玉符收了回去。
他們看不出來,可衛兵一眼便能分辨出那是朱樓的令牌。
朱樓,一個專門培養各類特殊人才的組織,效忠于徐氏皇族。
凡持朱樓令牌者,皆可在大安境内暢通無阻,任何人不得阻攔。
此處是皇城,每日都會有幾名朱樓使者往返,衛兵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後退一步,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向浮白一拱手,随後沖後面守門的人打了個手勢。
車夫看得目瞪口呆,浮白在他身後提醒:“駕車。”
他這才如夢初醒,一揮馬鞭,馬車進入了皇城。
路引被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甯玉看向面前波瀾不驚的少女:“姑娘如此厲害,怎麼不早說?害在下平白擔心了。”
這話說得大言不慚,就好像他真的為她們擔憂過似的。
徐醒并不戳穿他。眼下已經順利回到皇城,下一步便是盡快回宮。
既然要回宮,那麼接下來就不能繼續搭甯玉的馬車了。
徐醒想了想,撩起左手衣袖,從腕上取下一隻金镯。她将镯子放在小桌上,推到甯玉面前。
“多謝甯公子一路相送,這隻镯子就當作是我們的路費。接下來,我們二人便不耽誤甯公子參加侄兒的百日宴了。”
這是要走了。
甯玉看着眼前做工精緻镯子笑道:“這東西看起來可不便宜,就這樣給我了,姑娘倒是舍得。”
徐醒搖頭。
這樣的镯子她少說也有上百隻,哪來什麼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