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船繞了一圈回到碼頭,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回宮後,沒能随行的小宮女們紛紛纏上燭華,問她有沒有從宮外帶好東西回來。
甚至還有主動去找樓坱的,但一見他雙手空空,便遺憾地放過了他。
今日徐醒收獲頗豐。
這次出宮,她搜羅了許多手作的小玩意兒。這些小東西樣式獨特、做工精緻,看得她心生歡喜,險些把小攤上的全部買下來。
一回宮,徐醒便讓瓊枝把那些陶瓷小人、草編小鳥什麼的都拿出來,一個個擺在她寝殿的窗台上。
今日輪到樓坱守夜。他自然看見了那扇窗下面規規整整擺着的一排小東西。
公主買這些陶瓷小人的時候他就在那裡,所以知道在公主眼裡,它們哪個是太後、哪個是陛下、哪個是燭華、哪個又是浮白。
幼稚。他在心裡這麼想着,目光卻不自覺地又黏了上去。
還挺可愛的。
幼稚!
為了讓自己不再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東西吸引,樓坱強迫自己把視線集中在頭頂的月亮上。
月亮,又亮又圓,就像今晚看的花燈。
花燈,遊船。
還有那個似乎與公主關系匪的男人。
胡思亂想的時候,視線便容易四處亂飄,飄着飄着,就和窗子裡的那雙眼睛對上了。
樓坱被吓了一大跳,險些從樹上栽下來。
這公主大半夜不睡覺站在那裡幹什麼!
他尴尬地摸了摸臉,做賊心虛地又往那裡瞟了一眼。
公主沖他招了招手。
什麼意思,把他當小狗嗎?樓坱從樹上跳下去,身體慢慢挪到了窗邊。
見他過來,徐醒輕聲問道:“今日在外面,你沒有買東西對不對?”
有沒有買東西和她有什麼關系,還想沒收不成?樓坱别扭地點了點頭。
徐醒笑了:“本宮倒是買了。”
難怪呢,大半夜還不睡覺,鬼鬼祟祟的。樓坱沉默。
“喏,這是給你的,拿好吧。”少女攤開掌心,掌心裡坐着一個皺着眉頭的陶瓷娃娃:“本宮一看到它就覺得像你,你自己說像不像?”
不像,一點也不像。樓坱背着手,沒有去接那個陶瓷娃娃。
“明日帶你去大理寺,跟着本宮走過一回,之後你行事便能方便很多。”
話題突然轉向正經事,樓坱一愣。
沒等樓坱回應,徐醒将那個陶瓷娃娃放在窗台上,轉身回到屋内,吹熄了蠟燭。
樓坱站在窗外猶豫了半晌,才做賊似的迅速拿起陶瓷娃娃,塞進自己的衣袖。
大理寺。
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日子裡,大理寺諸僚的日子過得還算清閑。
一來是幾代皇帝治下的大安如今算得上政通人和萬事太平,鮮少有重案發生;二來那些偷雞摸狗的事還不夠格上到大理寺;三來……
新上任的寺正是個愛幹活的。
不論事情大小簡繁,隻要她手頭得了閑,便通通搶來做。
沒錯,是“搶”。
這位寺正剛上任時,一言不發地往那兒一坐,幾天時間就幹完了上任寺正囤積了數月的活。大理寺上下皆是又驚又懼,都以為來了個難搞的家夥。
可日子久了,他們發現這人就是單純愛幹活。
連後廚砍柴打水這樣的事,都能讓她路過看見順手做了。
有她在,大理寺衆人第一次深刻認識到了有一個非常能幹的同僚到底有多幸福。
以至于今日,當榮陽公主突然出現在了大理寺門外時,門房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去請大理寺卿,而是找來了新寺正。
李銜如正伏在案前研讀前年的案卷,被門房拉出來時甚至沒有聽清來人到底是誰。
“嗯?大理寺卿什麼時候換人了?”
少女疑惑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前院,門房的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雙膝一軟重重跪在了地上,額間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哆哆嗦嗦半天,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李銜如隻一眼就明白過來眼下是個什麼情況。能将門房吓成這般模樣、又顯然與大理寺卿相熟的年輕女子……
無奈地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門房,李銜如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大步迎上前去:“大理寺寺正李銜如參見殿下,殿下千歲。”
“你認得本宮?”雖然是個新面孔,但人倒是機靈。徐醒揚眉:“罷了,寺正也是一樣的。本宮今日前來是想調封卷宗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