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以為今日的一切終于結束、準備早早休息的徐醒在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披着一件足以将整個人都埋沒黑色鬥篷,寬大的兜帽蒙住了她的張臉。在昏暗的月光下,徐醒險些沒有注意到她。
還是浮白和樓坱反應迅速,攔在了她身前。
那人轉過身,向這邊走來。
二人緊握配劍,在那人即将走到公主面前時用劍刃抵住了她的脖頸。
她的腳步終于停住,擡手将兜帽撩開一點。
徐醒隐約能看見她的半張臉。是那位新國師。
可國師為何要單獨來找她?這幅裝扮顯然是不想被其他人發現。
在徐醒的示意下,浮白和樓坱重新将佩劍收起,讓開半個身位。
“進去說吧。”
秦知理跟着徐醒進了内室。燭華為二人端來茶水點心後便退了出去。
直到内室終于隻剩下她和公主兩人,秦知理這才摘下兜帽,露出整張臉。
她看起來很虛弱,額間還在冒着冷汗。
“你——”
“殿下莫要聲張。”
“國師若是身體不适,本宮明日可以親自前去拜訪,”徐醒擔憂地看着秦知理,“祭典時國師還一切無恙,怎麼會如此?”
她的臉色極差,徐醒生怕她下一刻就會暈死過去。
“無妨。”秦知理搖了搖頭。
“不行,本宮還是先讓随行的禦醫來為你診治……”說着,徐醒提着裙擺就要起身。
“殿下。”驟然,一隻蒼白纖瘦的手死死按在徐醒的肩上。那隻手看似無力,卻像有千斤重一般死死地将她按住:“隻是祭典的反噬,禦醫來了也無用的。”
祭典的反噬?
徐醒訝異地看向秦知理。她一時難以理解——難道神是真的存在的嗎?
看着公主乖乖地坐好了,秦知理才将手收回袖中。
她看起來很累,就連支撐着身體坐直都要耗費許多力氣,卻還是用顫抖的雙手重新整理好了身上有些散亂的鬥篷。
“知理此番冒昧前來,是為了師父曾經的預言。”
國師效忠皇帝一人,什麼預言、天象一類的事情從來都是直接禀于聖上。可秦知理作為新任國師,為何要來找她呢?徐醒不解。
“師父他……從未與您提起過嗎?”公主困惑的模樣讓秦知理的神色凝重起來。
徐醒有些茫然。所以那是一個關于她的預言?
可如果真的有什麼關于她的預言,父皇為何不曾告訴過她?她為何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什麼預言?”徐醒身體微微前傾,她十分好奇究竟是一則什麼樣的預言,讓秦知理如此重視。
秦知理歎了口氣:“若師父沒有告訴您,或許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所以……你也不能告訴本宮?”
“殿下,您命中有一大劫。”秦知理原以為公主知道那句預言,想來向她求證的。可如今這般,她便隻能将難言的部分隐去,留下可以說的部分:“或事,或人。”
“若稍有行差踏錯……”秦知理将右手壓在左手上,手掌貼在胸口:“還望您能多加小心。”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徐醒還想問些什麼,秦知理卻扶着桌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您……”她的眼中盛着徐醒看不懂的東西。似乎是擔憂,又似乎是怅然。
“國師可以再說得明白些嗎,是什麼樣的劫?又如何才能順利度過?”越是如此,徐醒心中越是不安。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卻見秦知理再次搖了搖頭。
“師父走時并未明說。”秦知理戴上兜帽:“但是殿下,知理衷心祝願您能平安。”
說完這句話,她低下頭,轉身快步離開了這裡,獨留徐醒一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預言麼。也不是每一道預言都會成真的,對吧?徐醒這樣安慰着自己。
可越是這樣自我安慰,她心中就越沒底,就好像她明明已經知道一切都會發生,卻還是選擇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甚至再次想起了父皇下葬時先國師的那道目光。
沒來由的,她覺得渾身發冷。
一直到啟程回宮,徐醒都沒能再見到秦知理。
昨夜她實在睡不好,尤其到了半夜,屋外總傳來時斷時續的風聲、鳥或蟋蟀的鳴叫聲,擾得她徹夜難眠。
馬車四面的布簾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日光。在溫暖昏暗的車内,徐醒昏昏欲睡。
忽然,外面變得嘈雜了起來。随後,車簾被掀開,一人彎着腰進來,坐在她身邊。
刺眼的陽光驟然照進來,徐醒不悅地擡手遮住眼睛。
她蹙起眉頭,艱難地掀開眼皮,看到了放着自己的馬車不坐跑來與她同乘的徐望旌。
“哥哥來了。”徐醒打了個哈欠,直起身子。
“昨夜沒休息好嗎?”徐望旌關切道。方才他一看見面容疲憊的妹妹就後悔了,應該讓她好好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