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庭歪着頭,笑着掃視了洛蘭卿一番,再是舔掉嘴邊的血道。
洛蘭卿看到這番景象,卻是笑着站了起來,一邊扇着扇子,一邊繞着溫若庭,細語柔聲道:
“那我倒要說,多年前你未及冠便收複荊州十六部,舉國上下誰不為你歡慶,就連那當今聖上還不是封你為輔國大将軍,封焉耆勒。”
“可如今,還不過是一階下囚。”
待繞到溫若庭身後,洛蘭卿合上扇子,自溫若庭脖頸劃上,輕聲道。
”來人,這溫若庭怕不是糊塗了,快把他帶下去,别髒了我這塊風水寶地。“
“好啊你個洛蘭卿。”溫若庭還想再多說些什麼,卻是被幾個小厮按住了嘴,強硬着拖回了房間。
不錯,沒有讓他發現我的不同,
溫若庭在心中暗語道。
。。。
月光悄悄爬上床頭,夜色漸深。
“小主,今日之事,您也不要怪罪了我們家少爺,少爺對待您那是極好的。”
“若是我們,頂撞少爺,那鞭子都得抽十來下,您這,少爺隻是給你扇紅了臉,除了點外傷,過個幾日就好了。”
那小厮一邊給溫若庭上藥,一邊柔聲道。
“小主,安睡,明日洛少爺還要過來找您呢。”
溫若庭不語,隻是将小厮送來助眠的湯一飲而盡,随後便安然睡去。
“知道了。”
燭火熄,孤燈照影。洛少爺月下吟,悠然搖扇,走向少年房間。
“跌宕春色微醺,桃花綻豔,蝴蝶翩跹。夜來細雨,幽草輕沾衣袂。生憐日暮,倚亭臨水,柳絮飄搖,梅花淡雅。日永惟思閑坐,睡起倦怠,餘晖猶照畫檐。”
“況是别後思憶,坐來唯有心愁起。痛飲消愁酒,奈愁深似酒,無計驅散。那堪黃昏,簌簌滿窗葉落。揮毫揮灑輕柔筆,問何時重握。此時此情,長怕人提及。”
果然,在藥物的作用下,溫若庭已然沉睡。
天意回環,我終于再一次見到了你。
洛蘭卿望溫若庭沉睡,心中歎道:“天慈萬物,獨對我冷漠。”
目不轉睛,情意綿綿,但懼驚夢。
“六載虔誠,天賜之證。”
洛蘭卿神态依舊,隻微微蹙眉歎息道:“你是我跪拜六年求來的信物。”
隻是洛蘭卿有所不知,溫若庭其實并未飲下助眠湯。
畢竟,就算他如今不再是那萬人之上的将軍,卻也曾是一位英勇善戰的英雄,豈會輕易喝下他人所贈的湯藥。
“跪拜六年?信物?多半是視我為故人的替身罷了,幼稚之極。”溫若庭在心中暗嘲道。
一夜無夢,曉霞破窗而入,微風輕拂,伴以天邊初升之陽。
次日破曉,溫若庭洗漱完便站在洛蘭卿門外等候。
侍女手指溫若庭鼻尖,嬉笑罵:“誰允許你悄悄站在少爺房門前,若少爺被你驚着了,該當如何?”
溫若庭瞥了一眼侍女,沉默不語。
又過許久,洛蘭卿終于現身。
他搖着一把扇,輕扇微風,偏過頭去,低垂着眼簾,說道:“今日天色不錯,我帶你去廟裡還願。”
溫若庭爽朗一笑:“我整個人都是公子您的,又怎可道一句不好。”
洛蘭卿沒有回應,隻是轉過身,帶着一群侍女離去。
。。。
馬車上,溫若庭用着視線描繪着那對立人的面容。
隻見那稍稍跑入馬車中的微風勾勒着對面之人的臉龐,那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又倒映着的,是那被朝霧浸着的世界。
不得不承認,縱使這厮再如何心狠手辣,其美貌卻也是驚為天人的。
行至一山轉角處,遙見重疊廟宇禅房隐于遠處山間,青磚紅瓦依稀顯露于茂密樹叢。
行至古寺之中,洛蘭卿攜紫鵑及衆侍從跪于佛祖跟前,擺好香火與祭品,開始還願。
溫若庭禮佛完畢後,往廟内其他處漫步,但見綠樹掩映之間,廟宇景色宜人。
杏黃院牆,青灰殿脊,翠碧古木,皆浸于春風蕩漾之間。
“六年已過,”
溫若庭連忙轉過身,隻見一老僧自身後園林而出,一手撚佛珠,一嘴喃喃道:
“何以仍難釋懷。”
六年?
溫若庭聞言,心下一驚,問道:“老師傅,不知這位公子可是常來寺中?”
主持瞥他一眼,應道:“何止是常來,六年間,每日必至,乃是來此尋覓一人,懇求而來。”
看來那位故人于他而言甚是重要。
罷了,此事與我無關,眼下要緊之事,還是探尋無名氏下落,今夜應當會尋來。
溫若庭暗忖道,世人皆傳洛家二少爺有斷袖之癖,不妨借此與之交好,日後行事亦将更。。。。。
卻說另一邊,洛蘭卿跪于佛像前,虔誠地訴說着内心的感慨。
言道不喜自然是虛假之詞,縱然現實與理想總有諸多差異,但終究是相逢了。
往後事,隻能仰仗天命了。
未幾,溫若庭已返回。
洛蘭卿站起身,轉身對着溫若庭說道:“三月,七日後的青林宴,我要你與我同往。”
溫若庭低下頭,看着他問道:“是,青林宴是什麼?”
洛蘭卿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溫若庭,感慨道:“你呀,還真是除了行軍打仗,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啊。”
當兩人的視線交彙時,溫若庭的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
“莫要分神!”洛蘭卿揮扇輕敲溫若庭,“這青林宴是專為富家子弟與顯貴子孫而設,比武為主,飲食為次。且隻允許男子參加,瑤兒姐所問,不過擔憂流言蜚語。”
他笑着擺了擺手:“雖如此,然近年來,此宴實則比拼錢權。”
“大人長何不出席?”溫若庭蹙眉輕聲道。
“誰說我未出席,我不過不參加比武,且素來不喜打打殺殺,更對兵器武功不感興趣。”洛蘭卿拍了拍溫若庭肩膀,微微點頭,“以往皆由梅江雪代我參加,今日輪到你,溫将軍。”
不感興趣麼。
溫若庭一時失神。
“怎麼無精打采了?溫将軍,我不過不感興趣,又沒說,”洛蘭卿撇嘴小聲嘀咕,“又沒說對你不感興趣……”
溫若庭一笑:“如此,大人且看我兩日後畢生所學。”言畢,溫若庭将臉湊近,揚了揚眉笑問:“大人對小的何處感興趣?”
洛蘭卿撇過頭去,不語,隻搖扇數次,嘴角微挑,眼中似有幾分道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