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他便找人在這洞穴裡雕刻花神像。
雕刻完後便常常會在這裡祈禱。
或隻是單純的一個人坐着。
不知為什麼,看着這尊神像,總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洛蘭卿并不打算多留,拿了一個小物件便轉身匆匆離去。
。。。。
春夜不急不躁,月光在影間躲藏。
洛蘭卿趕了回去,卻隻見溫若庭一人在月下嘀咕着些什麼。
那是一個憂愁都快要溢出來的身影。
洛蘭卿并未立刻走上前,而是靜靜地聽着溫若庭在月下吟。
春天的溫度剛好,帶有暖意的晚風像絲綢一般包裹住兩人。
拂過的暖風掠走了幾瓣花,
月光粼粼于院中的小池。
“我若是那院中花,
你便是那水中月。
二者本無交集。
隻需等那一縷微風。”
洛蘭卿心想。
溫若庭随意的坐在闆上,低着頭。
雖不知溫若庭現在的神态表情如何,但想必不是喜悅的神色。
“為什麼呢?
為什麼人都會變呢?”溫若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他自己究竟在堅持些什麼?支撐他活下去的又是什麼?
他不知。
他現在不過還隻是一階下囚,家中仆。
他早就不是那個可以馳騁沙場的少年郎了。
過往的記憶斷斷續續在他眼中閃過,
兩年半前救他的那隻手,半年前無名氏無聲的譏諷,充斥着謾罵聲的街道,彌漫着腐爛味道的監獄。
可為什麼,有關洛蘭卿的記憶卻這麼清晰。
他的記憶好像越來越好了。
過往回憶湧上心頭,匆匆經曆這麼多,到頭來,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郎。
可是他不甘。
真的不甘。
他要振興大平王朝。
可是要如何?
他不傻,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王朝搖搖欲墜。
士兵的處尊養優,整個軍隊都透露出一股死人的氣息。曾經他還是将軍的時候風氣的确好了許多。
可是嚴格的訓練最終得到的卻是什麼?閑話,逃跑,戰敗,嘲笑。
他不願。
文武百官皆朽木。不過是王朝拿錢養着的蛆蟲。
文官不識文豪詩聖,武官不擅騎馬射箭。
如何?
救之奈何?
若使其一旦棄其向所信,難矣。
本非當如此也。
“何也?”
溫若庭昂首望月,雖非文士,然月之柔美,令人情動。
“山月不知心中事”,溫若庭癡望月亮,若有所思。
“水風空落眼前花”,洛蘭卿語從背後随風而至。
溫若庭早覺其近。
身為将軍,豈不知洛蘭卿之後乎?
“我欲穿花尋夢,
誤入水波深處,
夢醒淚沾衣物。
忽恍間,覺夢中之人,似在己之後。”
溫若庭嫣然一笑,遂緩緩轉頭。
兩人對望,微風忽起,落花紛飛,心中漣漪亦生。
洛蘭卿搖扇坐下,知溫若庭心中所焦慮。
對溫若庭之了解,過于溫若庭所思千百倍。
“三月,此物贈你。”洛蘭卿遞過一個素香囊。
其素無華,然香氣襲人。
“蘭卿...”溫若庭接過香囊,視洛蘭卿。
目光如月光般柔和。
“嗯。”洛蘭卿扇遮面,斜視道。
曾以此香囊相贈。
洛蘭卿望着低首撫香囊的溫若庭,心中憐惜。
“三月,有時不必自視過高。”
溫若庭困惑。
強風忽起,忽地落下一完整梨花。
巧落溫若庭手邊。
溫若庭輕拈梨花,望洛蘭卿。
洛蘭卿心想:傻氣亦可愛。
續言:“覺堅持難,可暫歇。
我一直在,若懼我離去,我願行你前,使你常望見我。
可乎?
三月,但願你平安。”
我倆之間,雖曆經風月之變,星霜之易...
語畢,溫若庭忽趨前,兩人氣息交纏,氣氛暧昧。
溫若庭緩緩閉目,趨前。
忽又轉首,僅是将梨花置于洛蘭卿耳畔。
美如世間獨有。
輕摟洛蘭卿,恐失之,又恐不适。
溫若庭低頭,依于洛蘭卿肩。
“尚不可,我尚非宜。”
溫若庭心想:
“南齋他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樣,
而我不過是個罪臣。
我還不夠格去觸碰他。
還不夠,
還不夠。”
其實此時的溫若庭因為毒還沒完全消,還不是很清醒。
但那一刻,
他很明确的感受到了:
月下人勝院中景天上仙。
兩個人就在這寂靜的夜。
擁抱着,感受着對方的體溫。
随着顫抖的呼吸聲。
又是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
算了,好像也沒那麼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