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庭緩緩的從紫檀木拔步床中坐起。
皺了皺眉,感覺身體有些許僵硬,但總體來說好很多了。
應該是快好了。
他心裡這麼想着,于是用兩指輕揉太陽穴,遂準備下床。
“進來。”溫若庭喚門口的侍女進屋給他更衣。
說來也奇怪,這洛蘭卿将他贖出來已有半月。
既不是要虐待他取樂,也不是要将他貶為奴。
反倒是好生呵護他,珍愛他,甚至時不時挑逗他。
究竟是要作甚?難不成那洛蘭卿就這麼愛惜他這一個故人替身?
算了,想這麼多作甚。
他洛蘭卿,也不過隻是一枚棋子罷了。
溫若庭更衣結束,便側着身子将目光瞥向早已半跪在門口等待的男子。
男子身着鬥笠黑衣,隻是全身的肌膚潔白似雪。
男子正一膝跪地,一肘支撐于膝上,低着頭,像是等待主人發落的獵犬。
月
“你來了。”
溫若庭居高臨上般冷冷地低頭看着那低位之人。
“小的我常潛于此,見主子蘇醒之兆,遂來。”
月雖是低着頭,但依舊察覺到了主人的視線,卻仍然淡聲道:
“主君,人已為您尋得。”
溫若庭的臉上露出笑意,像是很滿意的樣子,于是轉過身子正對着月,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怎麼說。。”
話音剛出口,便聽聞有一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是他!?
溫若庭咬牙,低頭皺眉,甚至不被他人察覺的握緊了拳頭,隻是很快就又疏開了手。
“哎呀呀,我來得或不巧。溫将軍,不,今已非也。”
那來人頭戴玉冠,身披一襲蒼葭色輕衣,手持羽扇。
面色如同潔玉盤,若是不看那右手的木拐杖,隻叫人驚歎好一個紅唇齒白的。。。
小白臉。溫若庭在心裡吐槽到。
“請問君暇否?可願與我對弈數局,兼聽小曲,共飲數壺?”
那人依舊笑道,甚至是又用木拐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反手将那羽扇指着溫若庭下巴,嬉笑道。
溫若庭無法其他,也隻是緩緩一笑,手掌輕輕覆上扇面,輕輕按下那羽毛扇面,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道:
“是,大人。”
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最擅長僞裝了,呵,從上次在青林宴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點也沒變,我親愛的師弟。
那男子眯着眼笑道,随即不急不慢地收回手,輕握扇柄,又是在面前輕扇了幾下,柔風還是帶起來了幾根面側的發絲。
見溫若庭用眼神示意身旁的月離開時,那人直伸出胳膊,用扇面擋住溫若庭的臉龐,用扇子将溫若庭的視線帶到自己身上。
也奇了怪了,這男子明明比溫若庭矮個許多,怎麼這氣勢卻像是那多年前尹家的打虎壯士一般令人見了就膽顫。
“唉,無須退避三舍,如此反顯疏遠。”
那男子随機拍了拍手,一瞬間,湧進來了許多位侍女,一些在忙着布置棋盤,有的在忙着溫酒,但是更多的,還是在奏樂歌舞。
這難道不是把整個家都搬過來了嗎?這巴不得把金子貼在臉上的樣子,果然沒變。
溫若庭心裡默默地念叨到,但并沒有明面上變現出,隻是默默地坐了下去,打算與這許久不見的師兄再下這麼一場棋。
兩人對坐忘憂,如樂曲舞蹈皆不存在,世間仿佛唯男子與溫若庭二人。
黑白棋子,盤上風雲變幻,指尖歲月悄逝。男子拈黑棋,落于白棋門前。。
“在想什麼呢,小春日?”
那男子低頭垂眸看着如今的局勢,不禁從微笑着從嘴裡飄出了這句話。
小春日?真是好久沒人這麼叫我了,當年我們還在一同于那老狐狸那求學的時候,因為我字三月,
你聽聞後便大笑道:“三月三月,好一個春三月,好一個春日宴!”漸漸的,你便稱呼我為小春日。
然而時光荏苒,物是人非,追憶往昔,不過徒然。
“柳少爺何出此言,今我不過家奴而已。往昔之事,久矣。”
溫若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道。
柳少爺!?他是柳絲竹!我本以為柳家嫡長子已在多年前的那場駭人的事情中去世了,怎知道還活着,隻是瘸了條腿,真是可憐。。。
月未離開,隻是在門外藏了起來,聽到這些話,不僅震驚地睜開了眼睛,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直視陽光,陽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痛,卻也是恍惚間讓他想起了一些往日之事。
多年前,一個春日的早晨,春光正盛,主子他大病初愈後去了那隐居山林裡的道士狐令尊處求學,人們都說那狐令尊是隻修煉了多年的狐狸精,雖有一身本事但是不輕易收徒。
本以為會經曆多大的考驗才能拜師,誰曾想那老人隻是看了一眼,便叫主子他跪下拜師。
整個學堂,加上我主子也就三人,還有一位徒弟,便是那柳太傅之子,尹家嫡女之子,柳絲竹。
“我依稀記得當年竹林環繞,師兄弟二人鎮日嬉笑打鬧,好不快活。
怎會落得一個跛一個囚。
也罷,也罷。
花間明日,松下涼風,輸我北窗一枕。”
月雙手抱頭,斜靠在那飛檐上,
忽然間,隻覺得被什麼物件擱了一下。
回收一摸,隻見是一香囊,香囊裡是一斷掉的琴弦。
月眼神似春水般蕩漾,隻纂緊了手道:
“也罷,這北窗一夢,倒也是好不清閑。”
另一邊,溫若庭屋内——
“亦然,你言如此,我為太傅之孫,朝中首屈一指書香門第之嫡長子,可有權力喚你一聲春
日?”
那柳絲竹輕輕搖扇,露出一副大局在握之貌。
可随着那奏樂聲越來越盛,這小白臉似的可憐人兒便皺了皺眉,這柳家大少爺在内心寒聲道:都是些胭脂俗粉,真是擾的人心煩。
“人們常言柳家嫡長子罕出門,想必其貌不揚,日常隐匿,誰料容貌非凡,然腿有疾,原非顔陋,而是跛也。”
溫若庭也不惱,隻是垂眸低頭,征吃那黑棋一子。随即擡起頭來,幽幽道。
“好好好,哈哈哈哈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是說不過你啊。算了算了,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和你對罵的,那老狐狸知道了後估計又要拿那大木條敲我們的的腦袋了。”
聽完溫若庭這一番話,這柳絲竹反倒像是找回了些兒時之貌,随即大笑道。
溫若庭也終是不繃着個臉,怅然版笑着。
這麼想想,倒也是有些個時日沒有去拜訪拜訪那烏龜似的老狐狸了,也不知他近來安好嗎。
溫若庭心裡頓了頓道。
“柳大人今來為何?”
溫若庭終是忍不住問向了這不請自來之人。
那柳家少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說道:
“你知主君洛姓,雖為大平王朝三百廿五年以來之第一美男子,然乃當朝奸臣洛子臣次子。
五年前,洛子臣尚為微末之官,不知以何術,迅速攀升至此。其心其口,恐怕…”
這精明的柳家嫡長子話還沒說完,便被這階下囚奪了話語。
隻見那溫若庭不緊不慢地下了一子,看樣子,是要接不歸這瘸了條腿的大少爺。
“君若欲知我言,恐将失望啊,柳大人。”
那溫若庭接過一侍女遞過來的美酒,小酌一口,再是輕輕放下酒杯,用着妖精一般的眼神盯着那看起來白兔一般的柳家少爺。
他說的此話不假,但不應該在這裡說。溫若庭舉起酒杯時眼神環顧了一圈,心想。
“唉,君果如昔之急躁,好,不提他矣。我今日來,非談他人八卦。你知道嗎,我記性欠佳之祖父言,皇帝聞你戰敗,震驚異常,不知是震驚過甚,抑或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