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會意,端起一杯酒,袅袅娜娜地走到商胤文席前,眼波流轉,媚态橫生:“商大人,奴婢敬您一杯。”商胤文骨頭都酥了半邊,忙不疊接過,一飲而盡。
趁着商胤文心神蕩漾之際,紫鵑身子微傾,吐氣如蘭:“大人府上真是藏龍卧虎,連舞姬姐姐們的衣裳都這般别緻,這紋樣奴婢從未見過,可是西域來的新樣子?”
商胤文正沉浸在美人香中,聞言随口道:
“哦?姑娘好眼力!是…是有些西域那邊的料子,一個…一個遠房親戚送的……”
話一出口,他似乎意識到失言,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轉移話題,誇贊起紫鵑的舞姿。
紫鵑心中冷笑,面上卻笑得更加甜美,又與他虛應幾句,便退了下去。回到洛蘭卿身後,她借着斟酒的姿勢,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洛蘭卿心下了然,執杯的手穩如磐石。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的溫若庭。溫若庭正垂眸剝着一顆葡萄,動作優雅,仿佛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
然而,當洛蘭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溫若庭卻仿佛被燙到一般,指尖一顫,飽滿的葡萄肉滾落桌面,汁水濺在了洛蘭卿雪白的袖口上。
“哎呀,”
溫若庭低呼一聲,連忙拿起一方素帕去擦,
“小的該死,污了公子的衣裳。”
他動作有些慌亂,指尖帶着不易察覺的輕顫,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視洛蘭卿探究的目光。這拙劣的“失手”試探,連他自己都覺得欲蓋彌彰。
洛蘭卿眸色轉深,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順勢捉住了溫若庭擦拭的手腕。他的手微涼,力道卻不容掙脫。溫若庭渾身一僵。
“無妨,”
洛蘭卿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的笑意,另一隻手卻從面前的點心碟中拈起一塊小巧精緻的蓮花酥,直接遞到了溫若庭唇邊,
“一件衣裳罷了。三月今日心神不甯,可是累了?
來,嘗嘗這個,廚子新做的,甜而不膩。”
溫若庭看着近在咫尺的點心,又看看洛蘭卿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狐狸眼,臉頰瞬間騰起一片紅雲,直燒到耳根。
恍惚間,鐘聲漏了一響,
溫若庭心頭一怔,驟然回神。
眼前人依舊含笑而坐,可卻隻能從眼眸中溢出些許暖意。
他想抽回手,手腕卻被牢牢扣住;想拒絕,點心已抵在唇上。
衆目睽睽之下,他隻能微微張口,任由洛蘭卿将那塊蓮花酥喂入口中。
細膩的甜香在舌尖化開,卻遠不及手腕上傳來的微涼觸感和洛蘭卿眼中那促狹的笑意更讓他心慌意亂。
他囫囵咽下,低聲道:
“謝…謝公子。”
聲音細若蚊呐。
洛蘭卿這才滿意地松開手,指尖仿佛無意般劃過溫若庭的手心,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他收回手,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剛才那親昵的喂食隻是主人對寵物的一時興起,目光卻已重新投向舞池,深不可測。
溫若庭垂着頭,感受着掌心殘留的癢意和臉頰的滾燙,心中一片兵荒馬亂。
試探?
戲弄?
還是……
一絲自己也辨不明的情愫?
這比面對千軍萬馬,更讓他無所适從。
洛蘭卿凝視着癡癡望向窗外的溫若庭,突然湊上去,
在溫若庭耳邊,用着僅兩人可聽見的聲音說着:
“欲掩紗窗留月住,
偏叫花影印雙枝。”